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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霄无话可说,伍青阳连连摇头,常霄恨恨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行善者升天,作恶者下地狱。所谓的神明在哪里?天堂地狱在哪里?我已经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欺骗了大半生,也该醒醒了。历代君王哪一个杀的人少?哪一位名将不是双手沾满血腥?还不是照样被人歌功颂德,建庙祭祀。从今后我要真正为自己而活,别人怎么评价是别人的事。”段青霄赞道:“老弟说得对极了,天下是强者的天下,如果老夫早些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伍青阳终于明白了常霄的真正想法,没什么好说的了。常霄傲然道:“只要没有人打败我,我就不会改变。”马上传出号令,刽子手开始行刑,悲号之声响成一片,伍青阳实在不忍心,而段青霄与常霄二人充耳不闻,对座饮酒。随着无数人头落地,高远及其党羽受尽酷刑,一命呜呼。葬礼正式开始,下葬后僧道做法事超度亡魂,客人纷纷告辞,别人都好说,月影公主却不肯承认女儿丧生的事实,固执的认为樱桃就是自己的女儿。常霄没有办法,只好与素云宫主商量,如果没有龙云圃的事,素云宫主也舍不得女儿,如今想法有些变化,常霄对聂氏家族有大恩,女儿留在月影公主身边也吃不了亏,因此答应下来。段昔云再也没心思游玩,素云宫主自然关心,让女儿带段昔云到隐仙宫住一段,慢慢调整一下情绪。聂三娘领命,带着段昔云辞别众人回返隐仙宫。神目比丘还准备到蓬莱等候海市蜃楼,劝常霄想开些,常霄道:“与前辈同来的祖孙二人有些奇特之处,如今家事缠身,腾不出手,前辈多留点心。”神目比丘点头:“那个老猴儿不简单,听素云丫头说是什么丹丘生一脉,剑术别具一格,把我都赢了。”常霄沉吟片刻道:“那个老者好胜心未息,剑术有缺陷,他背后的人才是真正高人。”
听到此话神目比丘颇为吃惊,自己与平湖侠隐相处多日也没感觉出来,常霄匆匆一面就能判断出老者的缺陷和背后的高人,实在不可思议。于是询问详情,常霄解释道:“灵鹫上人向我提过,御剑术的传人都受到极为严格的约束,举止与普通人有细微的差别,所以我知道此人深浅。这位老者年岁大概在七巡上下,而修习这等剑术之人必然长寿,所以我推断他的师长依然在世。”神目比丘一挑大指:“了不起,我师父升天以后我就没服过人,这回是真的服了你了。”丧事办完,各路人物纷纷告辞,为了月影公主,常霄暂时先回不夜城。剑童兄弟知道常霄心情不好,准备同行。方子寿劝阻,这个时候只有最亲近的朋友才能缓解常霄的心情,别人无能为力。因此剑童兄弟仍然与神目比丘同行,一起到蓬莱散心。平湖侠隐对飞翔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当然不肯走。经过这件事,每个人都明白,常霄的性情变了,从前热心的善士变成了铁血无情的江湖霸主,今后的江湖会出现什么局面谁也说不清。常霄回到不夜城,看着月影公主的样子心里不好受,妻子承受不了打击,自己欺骗自己,这样的情况何时才能解决?玉蝴蝶虽然是最亲近的人,却不是最知心的朋友,心里的苦闷难以排解。只好到醉霞道人的灵堂独酌,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讲出来。这么做也不过是自欺欺人,醉霞道人归天已久,怎么可能排解常霄的苦闷?好在还有火龙驹陪伴,常霄只有在火龙驹跟前才能抛开所有一切,成为有血有肉的人,把压在心底的一切完全释放出来。火龙驹显然体会到常霄的感受,玛瑙般的大眼里面充满了理解和安慰,常霄痛哭一场,心里总算好受些。
神目比丘带领一行人来到蓬莱,看到火神宫残酷的杀戮,大家的心情都好不起来。龙云圃一直跟在素云宫主身边,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提出自己的看法:“那位不夜城主实在可怕,看到他我连拔刀的勇气都没了,亏得没向他挑战。”剑童解释道:“从前城主不是这样,待人很是和气,只有面对强敌时才让人恐惧,如今爱女丧生,性情变了。”平湖侠隐与龙云圃的感觉相似,对神目比丘道:“亏得没向他挑战,一旦交手,那股杀气我就受不了。”神目比丘轻叹:“原先那个家伙虽然比我强也强不了多少,这一次会面才知道,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平湖侠隐问道:“你又没有跟他交手怎么知道?”神目比丘一撇嘴:“还不是因为你这老猴儿?别看他心里有事,你一露面就被他看出了底细。”平湖侠隐大吃一惊:“怎么可能?”神目比丘解释:“临行时他让我留意你,还说你的缺陷就是心火未平,一味好胜。另外他还看出你的师父依然在世,将来有机会可以切磋一下。”平湖侠隐大张了口半天合不拢,半晌才喃喃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袁桂华也觉得吃惊:“难怪被尊为武林魁首,果然深不可测。”神目比丘问道:“老猴儿,你师父还活着么?”这样问话很不礼貌,相处多时,平湖侠隐已经知道神目比丘的脾气,也不往心里去,点头回答:“我师父确实在世,隐居在深山之中,我已经有八年没有前去拜望了。”素云宫主插话:“尊师的盘龙剑是什么质地?”平湖侠隐点头:“这话只有行家才能问出来,我师父的盘龙剑是金的。”素云宫主面露喜色:“太好了,祖训里记载,使用金质盘龙剑的人至少是半仙之体,几乎无所不能。”龙云圃挠头道:“我看不然,那个城主太可怕了,谁也打不过他。”剑童兄弟表示认可。
平湖侠隐将师父奉为神明,当然不承认比不上常霄,素云宫主也认为平湖侠隐的师父一定可以战胜常霄,一行人分成两种观点,各有各的理由,谁也说服不了谁,争执不下。神目比丘叫道:“别闹了,回头让他们两个打一场不就行了?”素云宫主轻叹:“哪有那么容易,不夜城主家事缠身,月影公主短期内不可能恢复。”平湖侠隐点头:“我师父有命,不得召唤不许打扰。”神目比丘不以为然:“事在人为,你马上找你师父去,就说常霄那个家伙目中无人,以天下第一自诩。”平湖侠隐皱眉道:“欺瞒师长怎么行?再者说就算常霄自称第一,我师父也不可能为了这样的理由出山。”神目比丘一笑:“练武之人都有这个毛病,只要你把常霄的本事夸大一番,你师父一定感兴趣。”龙云圃插话:“如果你师父喜欢下棋就好办了。”听到此话平湖侠隐眼前一亮:“有了,我的棋路就是师父教的,传艺之时师父断言,我的棋艺已经足以横扫中原了,我这才以棋王自诩。如今输给龙景天,师父的话已经打了折扣。另外师父还说,我的剑术已成,完全可以称雄武林,如今不夜城主明显领先一大块,师父的话又出现了差错,两件事加在一起,师父一定会出山。”神目比丘大喜:“那还等什么,快去请你师父。”平湖侠隐为难道:“就算我师父出山,不夜城主正在繁忙之中,未必会有功夫应战。”神目比丘有自己的看法:“不然,化解悲伤,缓解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江湖中出现这样的高手常霄一定不会放过,或许交手之后心情就好起来了。”素云宫主点头:“此话有理。”平湖侠隐道:“那也不成,我还想飞几回呢,飞不过瘾我就不走。”
一百六十三章师徒同瘾
神目比丘好耍贪玩,平湖侠隐也不逊色,否则也不会为了下棋往来奔波了。不管大家怎么说,平湖侠隐就是不肯走,没有办法,大家只好满足平湖侠隐的要求。神目比丘很想见识一下平湖侠隐的师父剑术到了何等境界,也想知道这个人与常霄交手会是什么局面,出于这两个原因破天荒做出了让步。平湖侠隐颇为得意,尽情玩耍一番,尽兴之后才动身。袁桂华不能去,就留在蓬莱。平湖侠隐的瘦驴看着不起眼,跑起来速度也不慢,擅长在山地行走。平湖侠隐离开蓬莱,很快进入河南地界,直奔外方山行来。真正的高人隐士多隐居于深山大泽,人迹罕至之处,平湖侠隐的师父也不例外,居所极为隐秘,除了平湖侠隐没有外人知晓。当初出山的时候师父有话,不满十年不许前来打扰。如今虽然有了说辞,还是要做些准备。师父喜欢下棋,平湖侠隐特意把龙景天与自己和孙女袁桂华对局的棋谱整理出来,看到这些,或许师父不会责怪。进入深山之后,四下里静悄悄的,经过了八年时光,草木变化很多,平湖侠隐仔细寻找,总算找到了入口,师父修为高深莫测,自己一露头就会被发觉,万万不能鲁莽。从缝隙中观察,山谷里还是老样子,桃花盛开,溪水潺潺,只是不见师父人影。平湖侠隐安顿好瘦驴,悄悄进入山谷,自己从小生活在这里,一别八年,故地重游,心里涌起一股温暖。反正师父一定会知道,没有必要隐瞒,平湖侠隐推算,这个时辰应该是师父研究棋谱的时间,于是直接走向棋室。远远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平湖侠隐心里好笑,师父正在与棋友对弈,这样最好,有外人在场不会过分责怪自己。来到棋室外面,对局的两人映入眼帘,一名身材颀长,清瘦矍铄的老者坐在客位上,主座上就是平湖侠隐的师父天来子。要说平湖侠隐的形貌与猿猴近似的话,这位天来子简直就是猿猴穿了人的衣服。
棋局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对弈两人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盯着棋盘,无暇顾及平湖侠隐的到来。平湖侠隐也是棋道高手,大略一看已经明白,师父天来子的实地占优,而对手正在想办法进行大的转换,把水搅混,以求乱中取胜。平湖侠隐心里明白,师父天来子的棋路缥缈灵动,变化浑然天成,必胜无疑。果不其然,天来子乘胜追击,获得了大胜。棋局终了,与天来子对弈的老者拈须苦笑道:“好厉害的蟠龙妙手,老夫认输了。”天来子颇为得意:“说起来你的棋已经很不错了,比我这个徒弟高明一些。”老者转过头来,平湖侠隐近前施礼,老者微笑点头:“老夫自号瘦竹居士。”平湖侠隐心里好笑,这个名字倒没起错,果然瘦得出奇。天来子板起脸来斥责道:“谁让你回来的?”平湖侠隐连忙请罪:“弟子没有忘记师父的交代,实在是迫不得已。”天来子点头:“说来听听,如果理由不够充分我可要罚你。”平湖侠隐解释道:“师父曾经说过,弟子的棋艺完全可以称雄中原,弟子听了师父的话,以棋王自诩,没想到遇上了高手,一败涂地。”天来子一皱眉:“怎么可能?”平湖侠隐苦笑道:“不仅如此,师父曾说弟子的剑术天下无敌,弟子也是这么认为,谁知中原出现一位高手,乃是各门各派公认的武林魁首,称为不夜城主,武功之强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天来子追问:“你败给他了么?”平湖侠隐轻叹:“弟子无能,我们没有交手。”天来子怒道:“没交手你怎么知道武功不及对方?”瘦竹居士笑道:“急什么,让你徒弟把话说完。”天来子微微点头:“接着说。”平湖侠隐解释:“弟子曾经与昆仑名宿神目比丘交锋,仰仗师门剑术,略占上风。而神目比丘断言,凭弟子剑术没资格挑战这位不夜城主。”天来子冷笑:“神目比丘有什么资格品评你的剑术?”平湖侠隐不好应答,瘦竹居士劝解:“何必如此心急?”
天来子生就一副猴相,脾气也跟猴子接近,听到瘦竹居士的话勉强闭口,平湖侠隐这才接着说:“弟子当然不会轻信神目比丘的话,后来机缘巧合,见到了这位不夜城主。弟子的感觉是,这位不夜城主霸气冲霄,根本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好像是寺庙里面的凶神恶煞一般。”天来子对自己的徒弟极为了解,不可能凭空捏造,挠头思索,喃喃道:“怎么可能?”瘦竹居士笑道:“你们师徒俩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江山代有能人出,有什么好奇怪的。”天来子还是搞不懂:“什么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平湖侠隐自然有所准备,继续道:“弟子了解了一下不夜城主的生平,这个人一直没有得到过高人的指点,武功的根基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六合刀法。”天来子更是不解,瘦竹居士提出自己的看法:“老夫听百济大师说起过这个人,令徒的话没错,不夜城主本性淳厚,最肯吃苦,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个人努力的结果。令徒的剑术未必不敌,主要是抵挡不住不夜城主的杀气,令徒虽然剑术高深,却极少与人动手,更没有杀过人,面对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不夜城主自然处在下风。”天来子摇头:“剑道天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那个不夜城主杀人无数,必然被上天所弃,面对盘龙剑,势弱的应该是他才对。”瘦竹居士微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没有错,可是你的理解错了。这个世界除了人以外还有飞禽走兽,各种生灵,人只不过是其中一员而已。在上天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们的祖师不是也明令后人不许用剑术伤害各种生灵么?”天来子点头:“我当然知晓,就是不明白,那个不夜城主杀人无数为何心里没有阴影。”瘦竹居士淡然道:“猛虎捕杀角鹿山羊,心里会不会有阴影?”天来子若有所悟:“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瘦竹居士不太关心比武的事,对棋艺倒是很感兴趣,很快把话题转过来,平湖侠隐呈上棋谱,瘦竹居士仔细琢磨,拍案叫道:“好棋,果然高明。”天来子也来了兴趣:“拿过来给我看看。”瘦竹居士不肯:“你跟你徒弟继续研究那个不夜城主,棋谱我先看。”如果瘦竹居士不关心棋谱,天来子也无所谓,如今瘦竹居士如此上心,天来子也坐不住了,探手就抓,瘦竹居士右手拿着棋谱,左手做梅花之形,虚空点了几下,天来子登时难以靠近。平湖侠隐赞道:“好手法。”天来子一瞪眼:“大胆,竟敢取笑师父。”抬起手就要打,瘦竹居士笑道:“要打就打,别指望我来劝解,想趁机抢走棋谱,门儿也没有。”天来子确实是这么想的,被瘦竹居士识破,脸上有些下不来,板起脸道:“这回不想打你也不行了。”平湖侠隐忙道:“师父且慢,弟子还有一件事,那个神目比丘竟然可以借风力飞上天空。”天来子笑道:“就算不想挨打也用不着如此荒唐的理由,飞上天,你是不是把梦里的事当成真的了?”平湖侠隐解释:“不是弟子危言耸听,实在是确有其事,神目比丘经常乘坐特别制作的大风筝,借着海风飞到半空玩耍。不瞒师父,弟子已经学会其中的诀窍,成功飞上天了。”天来子转头问道:“瘦竹竿,你看呢?”瘦竹居士沉吟片刻点头:“有这个可能,每个人都有飞翔的梦想,借助强大的风力完全有可能成功。不过极为危险,极少有人敢于尝试。”天来子一下子跳起来:“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去看看。”平湖侠隐没想到,龙景天的棋艺,不夜城主的武功没有打动师父,游戏之举却收到奇效。瘦竹居士最关心棋局,拦阻道:“等等,先告诉我下棋之人身在何处。”平湖侠隐笑道:“就是现任胶州知府龙景天,御笔亲封弈林状元。”
得知徒弟乘坐风筝飞上天,天来子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就要动身,瘦竹居士要到胶州与龙景天切磋棋艺,三人一道离开山谷,天来子颇为心急,一叠连声催促赶路,瘦竹居士取道胶州,平湖侠隐陪伴师父赶奔蓬莱。道上平湖侠隐首先把神目比丘的脾气告诉师父,免得闹出不愉快。天来子满不在乎,事实上自己的脾气也差不多。很快来到蓬莱,远远就看到半空中的风筝,天来子发觉风筝下面确实有人,兴奋异常,展动身形直奔大船,把平湖侠隐远远甩到后面。神目比丘在天上玩耍,船上以素云宫主和老祖宗为首,天来子冒冒失失闯上船,见人就问:“风筝在哪里?”素云宫主觉得奇怪,出来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天来子活脱儿就是一只猿猴。天来子问道:“有什么好笑的,风筝在哪里?”素云宫主反问:“老先生为何到船上来?访友也该说出姓名。”天来子一撇嘴:“访什么友?我就是来找风筝的,快给我。”素云宫主已经看出,这位老者不简单,微笑劝解道:“老先生不要心急,乘着风筝上天不是那么简单。”天来子心急,催促道:“快给我风筝,出不了事。”素云宫主看出天来子性急,索性给他一只风筝,让他吃点苦头。天来子拿到风筝极为欢喜,马上来到船头,迎着海风飞身跃起,因为不明白诀窍,很快落下来。天来子的武功与平湖侠隐自然不能相提并论,眼看落入海中,天来子把风筝掷在海面,脚尖轻点,大袖一挥,产生强大的推力,借助风势在海面上滑行片刻,安然来到船边,回到船上,衣服竟然没有一处沾水,素云宫主大吃一惊。
平湖侠隐使用风筝,一旦失误只能落入海水中,面前的人显然技高一筹,平湖侠隐与神目比丘交手已然占了上风,这位老者该当如何?天来子一时心急,毁掉了一只风筝,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原来飞上天并不容易,你告诉我怎么做才不会掉下来。”素云宫主摇头:“我也没有尝试过,只有等他们几个下来。”天来子抓耳挠腮,急得不得了。这时候平湖侠隐赶到,向素云宫主解释,素云宫主心里好笑,这位天来子着实奇怪。平湖侠隐知道师父心急,就想指点一番,天来子一瞪眼:“好大的胆子,师父还用你教?找打。”平湖侠隐只好退开,袁桂华过来拜见,天来子点头:“好丫头,比你爷爷强多了。”素云宫主吩咐人招待贵客,而天来子的所有心思都在风筝上面,等候多时也不见上面的人下来,实在忍耐不住,跳到船头提起中气喊道:“神目比丘快下来。”声音好似铜钟一般,传出数里。神目比丘正玩得开心,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意识到此人的内功精湛之极,于是招呼剑童兄弟返回,片刻后轻轻巧巧落在船头,天来子羡慕之极,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神目比丘鼓掌笑道:“又来了一个老猴儿,真有意思。”天来子急于飞行,也不计较,迫不及待要求:“快告诉我怎么飞上天去。”对方越是着急,神目比丘越是沉得住气,板起脸道:“凭什么要告诉你?”天来子一愣,神目比丘的话确实有道理,人家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平湖侠隐连忙打圆场,神目比丘当然不能错过好机会,提出自己的条件:“给你师父风筝,告诉他诀窍可都可以,只是有条件。”天来子马上跳过来:“什么条件?”神目比丘满脸得意:“我要你跟不夜城那个家伙打一场。”
天来子此番出山完全是为了玩耍,如今神目比丘提出条件,天来子毫不犹豫:“我答应,打一场算不得什么,快告诉我。”神目比丘知道天来子不会反悔,这才着手告知,天来子牢记在心,马上来到船头,神目比丘示范两次,天来子叫道:“我学会了。”拿起风筝尝试,偏偏预想和现实走不到一块儿,还是没有成功。天来子无奈,只好静下心来自己体会,在剑童等人的协助下,终于飞到了半空。这位前辈高人领略到美妙的滋味,兴奋之极,在半空就手舞足蹈,风筝失控,跌落下来,这一次飞得高,难以控制,落入了海水中,搞得极为狼狈。神目比丘拍手笑道:“学得真快,把这一招都学会了。”天来子这才明白,神目比丘经常搞这样的把戏吓唬人。经过多次尝试,天来子终于掌握了诀窍,成功飞上蓝天,心里的欢喜难以言表,不住口的欢呼,好似孩童一般,剑童兄弟看了都觉得好笑。神目比丘准备促成天来子与常霄的比武,可是天来子领略到飞翔的滋味以后上了瘾,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比平湖侠隐的瘾头还要大,谁也劝不动,当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这时候常霄仍然留在不夜城,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常霄除了稳定情绪,安抚妻子之外还要严密关注各方人物的动静。自己一下子处死了这么多人,江湖人对不夜城的看法一定变了不少,虽然自己有自己的道理,可是有很多人并不认可。各方消息显示,很多人对不夜城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今时今日,常霄已经不在乎旁人的看法,要得到所有江湖人的拥戴根本不可能,就好像朝廷的文武百官各怀心腹事一样。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不与不夜城作对就够了。月影公主依然如故,将樱桃当成了亲生女儿,百般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肯面对现实。
一百六十四章弈林之争
瘦竹居士很快来到胶州,府衙自然很容易找,瘦竹居士不忙着见龙景天,首先观察胶州的民情,从各方面了解龙景天的为人以及百姓对这位知府大人的评价。数日后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这位龙景天才略过人,乃是当今一流人物。心里有了谱,瘦竹居士就把精力转到棋局上来,首先在城里的棋室看看棋,搜寻龙景天的所有对局棋谱,了解龙景天的棋路变化,有了一定的把握之后才报上名字,等候与龙景天对弈。龙景天的规矩依然不变,因为有程兰若在,很多棋手都被淘汰了,没资格与龙景天对弈。瘦竹居士自然轻松过关,两日后就得以进入府衙。龙景天对瘦竹居士评价很高,打量之下认定,此人骨骼清奇,眼神深邃,乃是智者型的人物。瘦竹居士对龙景天的印象也很好,年岁不大,博学多才,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两人对弈,数招过后龙景天感觉到,这位老者棋路细腻精妙,不留一丝破绽。瘦竹居士经常与天来子对弈,天来子心急,落子极快,一旦对手考虑时间久了就会出言嘲笑,因此瘦竹居士养成习惯,落子很快,龙景天从容应对,两个时辰下来,双方都没有失误,是个两平的局面。程兰若对瘦竹居士的棋路极为佩服,到目前为止,瘦竹居士是唯一与龙景天旗鼓相当的棋手。一局终了,瘦竹居士赞道:“知府大人的棋艺果然高妙,佩服。”龙景天淡然道:“游戏而已,不必当真。”瘦竹居士轻叹:“如果知府大人抛开政务,老夫早败多时。”龙景天摇头:“不然,对弈之时双方都是心无旁骛,输赢胜败都是本身棋力的体现。”瘦竹居士摇头:“如果大人不做知府,而是隐居山林,棋力一定会有所提升,老夫却已经很难进步了,还是知府大人领先。”程兰若觉得奇怪,别的棋手大都对龙景天弈林状元的称号耿耿于怀,这位老者明明与龙景天不相上下,偏偏自承不如,实在让人想不通。
因为龙景天要处理公务,瘦竹居士告辞离开府衙,约好明日再战。回到客栈,瘦竹居士仔细回想棋局,隐隐感觉到龙景天似乎有什么心事,这次对局有些心不在焉。至于原因就不清楚了,只能等到明日。龙景天照常处理公事,午后瘦竹居士依约前来,对座之后瘦竹居士道:“昨日研究棋谱,老夫感觉到知府大人有什么难解之事,如果不是如此老夫不可能占到便宜。”龙景天点头:“老先生果然高明,竟然从棋盘里看出龙某有心事。”瘦竹居士微笑道:“老夫也只是推测,如果知府大人心事未曾解决,今日就不要对弈了。”龙景天点头:“也罢,老先生绝非凡夫俗子,你我到凉亭一叙。”因为不下棋了,程兰若告辞到棋室去了,龙景天把瘦竹居士让到花园凉亭,有人端上茶来,两人对面落座。瘦竹居士道:“知府大人博学多才,按说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龙景天摇头:“老先生错了,如果龙某隐居山野,啸傲烟霞,自然没什么好为难的。如今身为官员,自然要为朝廷,为百姓着想。”瘦竹居士表示理解:“有什么难事说来听听,或许老夫帮得上忙。”龙景天苦笑:“说说无妨,帮忙就免了。”瘦竹居士从龙景天的话语里听出来,龙景天认为自己帮不上忙,于是表态:“老夫固然是悠然世外,结识的朋友却不简单。”龙景天解释:“龙某知道老先生的本事,丝毫没有轻视的意思,只不过这件事确实棘手。最近中条山发生了一件大事,轰动了大江南北,朝野为之震动。”瘦竹居士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龙景天轻叹:“如今已经查明,火神宫传人高远为报父仇,使用卑鄙手段残害了不夜城主的女儿和女婿尹天雷,不夜城主震怒,发动各方势力抓捕凶手,参与其事之人及其三亲六故全部被擒,尽数被处死,总数接近两千。”
瘦竹居士听说过常霄,却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因为天来子性急,平湖侠隐没来得及讲述详细经过。如今听说难免吃惊,点头道:“果然是烫手的山芋。”龙景天续道:“龙某与不夜城主有过一面之缘,从外表看此人心思细密,沉稳干练,遇事总是谋定而后动。再有就是此人生就一副热心肠,颇有容人之量。”瘦竹居士不解:“这样的人怎能大肆杀戮无辜?”龙景天长叹:“照龙某推断,女儿女婿遇难让不夜城主改变了观念,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天开始,不夜城主一直本着勤勉自励,提拔后进的宗旨,虽然经过多次波折仍然不改初衷。江湖中接受过他帮助的人很多,所以他一声号令,就有无数江湖人为之效力。”瘦竹居士点头:“老夫对此人的生平略知一二,知府所言不差。”龙景天心事忡忡:“此人已经掌握了江湖中最强大的势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武林魁首,龙某本来颇为庆幸,有他在江湖人就不可能兴风作浪,与朝廷为敌。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事,中条山一次处死千余人,朝廷无论如何不能坐视。而不夜城的势力如此强大,城主的武功通天彻地,谁有这个能力解决?”听完缘由瘦竹居士也觉得为难,这件事自己也没能力解决,难怪龙景天为难。沉思片刻询问:“朝廷是什么意思?”龙景天苦笑:“宰相郑公已经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坐镇江南的武陵王,相信武陵王也在为难。”瘦竹居士点头:“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无法奈何不夜城,别的不说,仅凭幽冥剑士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这件事既然交给了武陵王,知府何必多费心力?”龙景天正色道:“这件事处理不好,朝野上下乃至地方官员都会对朝廷丧失信心,动摇国本。”瘦竹居士这才明白,轻叹道:“知府忧国忧民之心可对天日,相信事情一定会圆满解决。”
两人虽然初次相识,却已经视对方为挚友,正所谓惺惺相惜。瘦竹居士筹思片刻开解道:“据老夫所知,不夜城主的武功虽然高深,却未必无敌,如果有人能战胜他,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龙景天摇头:“不然,不夜城主得到一张神秘的图画,如果领悟图画上的武功,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战胜他。”瘦竹居士一愣:“什么图画?”龙景天不能泄露这个秘密,只从侧面大略描述一番,瘦竹居士颇为吃惊,照此看来,天来子取胜的机会也不大。龙景天笑道:“老先生不必多虑,当今宰辅郑公一心为国,朝野上下唯其马首是瞻,只要朝廷不乱,百姓就不会受苦。武陵王智勇双全,应该可以妥善处理。”瘦竹居士拈须微笑:“既然如此,知府大人何必心事忡忡?”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事情瞬间消散。重新对弈,龙景天棋路大变,凌厉稳健,瘦竹居士感觉到压力极重,小心应对。在龙景天凌厉的攻势之下,终于没能守住,行棋虽然没错,但棋势已经输了,只好投子认负。棋局终了,瘦竹居士赞道:“知府的棋果然了得,与老夫那个猴子朋友有一拼。”龙景天问道:“什么猴子?”瘦竹居士笑道:“不是猴子,是老夫一个朋友,我们两个在一起经常开玩笑,因为他长相与猿猴相似,我就喊他猴子,他喊我瘦竹竿。”龙景天也觉得好笑,接着询问:“照此说来,老先生这位朋友的棋艺更加高妙了?”瘦竹居士点头:“要说棋力,老夫自问不逊于他,只是他有一路妙招,名唤蟠龙妙手,世人所知仅限于乌龙摆尾,其实那只是蟠龙妙手最简单的变化。”龙景天颇为吃惊:“蟠龙妙手最高深的招数是什么?”瘦竹居士轻叹一声:“说来惭愧,虽然我们两人对弈多次,老夫却一直没见过蟠龙妙手最精妙的画龙点睛,只能怪自己棋力不及。”
自从得到皓月宫主赠送的古书以后,龙景天的棋艺大进一步,所向无敌,忽然听说蟠龙妙手,很想见识一下,连忙询问。瘦竹居士笑道:“老夫这个朋友形貌似猴,脾气也相似,好耍贪玩,他有个徒弟曾经与知府交过手。”龙景天马上想到自称棋王的老者,点头道:“原来如此。”瘦竹居士解释:“如今他已经出山,眼前虽然沉迷于玩耍,一旦回过神来就会找知府对弈,除此之外还要与不夜城主交锋。”龙景天很想见识一下蟠龙妙手的威力,询问道:“怎样才能让老先生的朋友转移视线?”瘦竹居士沉思片刻展颜道:“有了。”说出自己的想法,龙景天不由莞尔,点头应允。马上安排一番,准备与天来子交手。这时候天来子正玩得开心,忘记了一切,只要有风就不肯休息。神目比丘可不想陪着,让剑童兄弟打听常霄的近况,准备促成这次比武。这一日风平浪静,大家聚在蓬莱阁饮酒谈心,天来子心不在焉就等着风起好飞上天继续玩耍。神目比丘无意中发现,蓬莱阁侧面的小亭里有两个人在对弈,登时来了兴趣,跳起身来飞奔过去。平湖侠隐也注意到了,却没往心里去,有人对弈再平常不过。没过多久神目比丘就回来了,琴童问道:“前辈怎么不看棋了?是不是那两人棋艺不高?”神目比丘摇头:“不是棋艺不高,而是太高了,我根本看不懂。”平湖侠隐心里一动,龙云圃手搭凉棚仔细观看,微笑道:“那不是我二叔么,堂堂的弈林状元当然厉害。”平湖侠隐闪目观瞧,吃了一惊,转头道:“师父,果然是龙景天,对手就是您老人家的棋友。”天来子一愣:“瘦竹竿,他怎么到这里来了?”听说两大高手对弈,天来子坐不住了,飞身前往观棋。
很显然,瘦竹居士就是要逗弄天来子,眼看计策成功,对弈两人心照不宣,对天来子不理不睬,置若罔闻。天来子根本不看人,进入亭中就紧盯着棋盘。龙景天与瘦竹居士有约定,为了让天来子起急必须要速胜,瘦竹居士有意卖出破绽,龙景天穷追猛打,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天来子看得着急,可是观棋有观棋的规矩,不能随便开口,好不容易等到棋局终了,天来子一叠连声埋怨:“我说瘦竹竿,你怎么这么笨,输得这么惨。”瘦竹居士笑道:“输赢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愿意输,你管不着。”天来子点指棋盘:“他打入的时候你不管他,转过头掏他的角,至少可以挽回五目棋。”瘦竹居士不以为然:“你不要捣乱,快去玩风筝吧。”天来子不肯走:“你是我的朋友,输给年轻人我的脸上无光。”瘦竹居士笑道:“输给御笔亲封的弈林状元没什么丢人的,你还是快走吧,不要打扰我们下棋。”天来子就是不肯走,赖着看棋。龙景天心里好笑,继续与瘦竹居士对弈。这一局瘦竹居士输得更惨,天来子急得抓耳挠腮,心痒难耐,却没有办法可想。一局终了,天来子又开始抱怨,瘦竹居士变脸道:“起风了,你快去玩风筝吧。”天来子叫道:“你不行,让我来。”瘦竹居士当然不肯:“你不是想玩风筝么?别打扰我们下棋。”天来子就是这个脾气,你请他下棋,他就要端起架子,百般刁难。你不让他下棋,他反倒上赶着。眼看计策成功,瘦竹居士把握火候,答应天来子的要求,天来子心里欢喜,迫不及待落座,猜先之后就催着龙景天落子。龙景天知道这个对手非同小可,小心布局,天来子开始的时候有些心急,几十手过去,意识到龙景天的棋艺了得,再也不敢大意,小心应对,两位弈林高手展开了精彩的对局。
龙景天的布局稳健,天来子的棋路弹性十足,变化极多,到了中局,黑白子纠缠在一起,连瘦竹居士这样的高手也看不清形势了。平湖侠隐当然关心棋局,特意赶来观看,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对弈两人的思路。龙景天准备得极为充分,天来子也是信心十足,棋逢对手,棋局变化多端,精彩纷呈。很快到了关键时刻,天来子得意洋洋投下一子,瘦竹居士与平湖侠隐都不曾看懂,龙景天却皱起了眉头,苦思良久。天来子信心十足,认为自己胜券在握。龙景天考虑多时拿出了自己的应手,天来子面色一变,马上回应,龙景天接着落子,棋局进入收尾阶段。经过激烈的搏杀,双方的差距很小,最后收关,龙景天落后半目。天来子挑起大指:“高明,在我蟠龙妙手之下取得这样的佳绩实在难得。”龙景天笑道:“阁下的棋路确实高深,蟠龙妙手果然难当。”天来子对龙景天的棋艺十分敬佩,夸赞不已,龙景天却不以为然:“听闻蟠龙妙手最为高深的乃是画龙点睛,今日未能领教实在遗憾。”天来子笑道:“从我师祖到如今,将近百年光景,还没有什么人能见识到画龙点睛。”龙景天颇为自信:“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破解阁下的招数,那时候是不是可以见到画龙点睛了?”天来子沉吟片刻点头:“如果你能轻松破解我的棋路,画龙点睛必然会出现。”龙景天点头:“三月后还在此处,你我再战一回。”天来子满口应允:“没问题,我也希望有人能突破蟠龙妙手。”龙景天起身告辞,也不去见龙云圃,飘然离去。天来子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神目比丘已经带领剑童兄弟飞上天了,登时跳起来叫道:“晚了,晚了。”如飞奔去,平湖侠隐紧随其后。
一百六十五章奇绝武功
瘦竹居士仔细研究棋局,很有些收获,天来子和徒弟先后飞上天,神目比丘却下来了,直接落到小亭附近。瘦竹居士沉浸在棋局中没有在意,神目比丘倒是不客气,开口叫道:“瘦竹竿,我有话问你。”瘦竹居士转头笑道:“这位一定是鼎鼎大名的神目比丘了?”神目比丘颇为得意:“就是我,怎么样?”瘦竹居士询问:“有什么事情找我?”神目比丘开门见山:“我想让老猴儿的师父跟不夜城那个家伙打一场,他已经答应了,我知道不夜城那个家伙很厉害,老猴儿的师父就不清楚了,特意找你问问。”瘦竹居士点头:“原来如此,天来子的剑术已经达到了巅峰,足可纵横天下。本来我认为世上没有人能抵挡,可是龙景天却说不夜城主有机会取胜,所以我的看法是两平的局面。”神目比丘追问:“老猴儿的师父剑术真有那么厉害?”瘦竹居士颇为肯定:“盘龙剑一出,鬼哭神惊,就算那个不夜城主刀法通神也难以获胜。”神目比丘点头:“这就好办了,他们两个打起来一定好看。”瘦竹居士也很是期待,当即决定留在蓬莱等候消息。神目比丘一直在关注常霄,要促成这次比武不是那么简单,从前常霄听到这样的事一定不会错过,如今情形不一样了,首先常霄极乐宫之行致使丹阳子归天,受到了打击。接着女儿女婿丧生彻底改变了常霄的想法,随之武功也发生了变化。虽然有难度,可神目比丘做事从来不顾虑后果,马上给常霄去信,刻意夸大一番天来子的剑术。书信传到不夜城,常霄看过之后已经明白,这位天来子得到了大唐剑术的精髓,乃是不可多得之高手。因为月影公主的关系,常霄已经把小姑娘樱桃认为女儿,五个妻子也已经认可,家里算是平静下来了。看信之后,常霄当即决定会一会天来子,因此安顿好妻子,专程前往蓬莱。火龙驹奔行起来风驰电掣,很快赶到蓬莱,常霄告诫自己,这一回一定要多加小心。
常霄一到,自然成为了焦点,瘦竹居士看到火龙驹,赞不绝口,看到常霄反倒没什么话可说了,这个人虽然有血有肉,可是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人。天来子倒是不在乎,对手要是不够强大交手就没意思了。初次见面常霄已经意识到天来子的不凡,这个人已经完全跳出了尘俗,真正超然物外。天来子却觉得奇怪,看常霄的样子俗缘很重,怎么可能领袖群伦,成为武林魁首?神目比丘俨然以主人自居,龙云圃也不想错过这场比武。大家坐到一起,瘦竹居士一直没有太注意素云宫主,这次会面之下才感觉到不同寻常。素云宫主有些奇怪,瘦竹居士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特异,询问之下瘦竹居士解释:“宫主得天独厚,从容貌到举止乃至声音都富含母性,对于缺乏母爱之人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常霄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初见素云宫主就有亲切感,龙云圃痴迷的原因也在这里。不由得对瘦竹居士刮目相看,这个人确实不一般。天来子已经答应神目比丘,对于比武的对手自然关心,询问道:“你的武功根基真的是六合刀法?”常霄点头:“不错。”天来子又问:“自从踏入江湖,你一共杀了多少人?”常霄微笑摇头:“记不清了,仅仅不夜城一战就有数千人。”天来子颇为诧异:“你的内心没有丝毫愧疚么?”常霄颇为泰然:“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身在江湖首先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自量力必然要尝到苦果,山羊到猛虎面前挑衅,被杀死有什么好抱怨的?猛虎又怎会内疚?”天来子目视瘦竹居士,心道:又被你说准了。常霄坦然道:“说起来我杀的人的确不少,可是每一次都是别人挑衅在先,我从没有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聂九娘插话道:“我们隐仙宫可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追踪于我?还搞得整个家族鸡犬不宁?”常霄笑道:“隐仙宫之行纯为切磋武功,如果我真的挑衅的话后果是什么相信你心里明白。”聂九娘登时语塞,常霄的话没错,如果常霄存心挑衅,恐怕隐仙宫早就不存在了。
通过观察,常霄对天来子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位前辈显然没有杀过人,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句话没有错,可是还有一句话,杀恶人即是善念。也就是说,除掉穷凶极恶的歹人也是在行善,足见这杀生与行善并不完全冲突。遇到了杀人如麻的强盗,我如果不肯杀生,轻轻放过,那么这个强盗再次行凶,岂不是我假手强盗杀人?这就不是行善而是作恶了。当然,如果具备大智慧,大神通,能够感化强盗放下屠刀,真心悔过自然最好,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将这个强盗杀死。”天来子轻叹:“这一层道理我也明白,事实上具备大神通的人万中无一,太难得了。”常霄点头:“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只能按照自己的标准为人处事。前辈与我走的路虽然不同,达到的境界却极为相似。”天来子从简单的对话中已经了解到,这次交锋自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这个对手确实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虽然如此,天来子也不缺乏信心,事实上历代传承的剑术无往而不利,从未受挫,这一次也不例外。神目比丘注意到常霄喝的酒,跳起来质问道:“你的寒冰烈火酒哪里来的?”常霄有些奇怪,随口答道:“友人所赠,有何不妥?”神目比丘恨恨道:“一定是小伍,这么不听话,回头好好收拾他。”常霄问道:“这是为何?”神目比丘说出自己的想法,常霄不由失笑,解释道:“寒冰烈火酒不是伍兄泄露的,我们在泰山巧遇,伍兄的朋友用烈火酒招待,这才送给我一些。”神目比丘犹自不平,嘟囔道:“最好的酒也归了你了,真气人。”天来子没听过寒冰烈火酒,询问之下笑道:“瘦竹竿,这下子没的吹了吧?你的酒根本比不上。”原来瘦竹居士除了喜欢下棋之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调酒,将各种年代不同,品质不同的美酒调和到一起,形成独特的风味,经常自夸自己调的酒天下无双。闻言苦笑道:“寒冰烈火酒失传多年了,谁知道会出现?”
闲谈过后,大家都期待着两位高手的比武,天来子性急,看外面圆月初升,放下酒杯叫道:“要打就趁早,明日我还要飞几回呢。”飘身而出。常霄笑道:“这位前辈倒是性急的很。”随后跟随。其余的人选好位置观看,因为交手双方武功绝顶,谁也不敢靠近。天来子看常霄来到跟前,探手取出一个金丸,只有核桃大小,轻叱一声,随手一抖,金丸展开,竟然是一柄金剑,只有一指宽,极为轻薄。常霄点头:“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剑术,不虚此行。”天来子攒身飞起,金剑画出一道寒芒,好似游龙一般射向常霄面门。这种剑刚柔互济,很难控制自如,能使用者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常霄自然有准备,龙鳞宝刀出鞘,后发先至,眨眼间已经到了天来子的前胸。天来子喝一声好,身形好似柳絮一般斜斜飞起,金剑抖开,刹那间金蛇乱舞。既然对手剑术惊人,常霄也用不着客气,宝刀射出耀眼的光芒,好似水银泄地,无孔不入。两人出招快捷无伦,身法巧妙,观战之人只看到无数道金光与一团银光激烈碰撞,看不到两人身在何处。因为天来子性急,剑招越来越快,常霄自然不甘示弱,以攻对攻。不到半个时辰,天来子朗声喝道:“匹练飞光,倒泻半湖明月。”飞身跃起,金色的剑光化作一道长虹落下,剑气纵横,光芒夺目,剑锋破空,竟然发出闷雷之声。很显然,这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无坚不摧。而常霄的应对之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听常霄轻吟道:“翠袖天寒,晓风千里关山。”话音未落,刀法一变,众目睽睽之下龙鳞宝刀忽然失去了踪影,天来子感觉好像有一股微风拂过,自己强大的攻势竟然在微风之下顷刻瓦解。两人各自退开,天来子问道:“这是什么刀法?”常霄一笑:“这不是刀法,而是剑法。”
此言一出,休说天来子,观战的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常霄竟然用龙鳞宝刀施展剑法,而且威力如此惊人。天来子接着问道:“你从哪里得到全真教绝学?”常霄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施展的剑术,这件事情没必要隐瞒,于是爽快回答:“我曾经与全真教高人切磋武功,这一式就是从对方的剑术中领略到的。”天来子赞叹:“果然了得,不过你的剑势留下了一线空隙,似乎还隐藏着另一式。”常霄点头:“不错,这一式可以单独对敌,也可以联手出击,那一线空隙就是留给另一式,溪横水远,断桥斜日归船。”天来子思索片刻轻叹:“如果这一路剑法使全,我只有认输一途。”常霄微笑解释:“目前全真教的人还没有领悟到这一层。”天来子当然不甘心,问道:“如果面对这一路剑法,你有没有办法破解?”常霄摇头:“破解是不能,最多是同归于尽。”天来子吃了一惊:“你用什么办法反击?”常霄微笑不答。天来子轻叹一声:“看来今日藏拙是不可能了,想不到沉埋多年的剑术竟然有机会重现江湖。”常霄心里明白,对方即将施展的剑术必然非同小可,心里有些犹豫,双方同时施展威力绝伦的武功,谁也收不住手,当初丹阳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归天的。天来子的剑术更加高深,对决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这时候脑海里闪现出一位老朋友,就是纵横江湖的第一剑客醉霞道人,到目前为止,常霄依然认为,这位高人才是真正的武者。一想到这里常霄也就不担心了,只要能领略到惊世绝学,胜败何妨?生死又何妨?
两位高手这一次都不急于出手,静静立在那里,好似岩石一般。观战的人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了细节,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明月缓缓移动,对峙的两位高手纹丝不动,好似与大地融为一体。在大家印象中,常霄最沉的住气,先动手的应该是天来子。没想到这一次首先出手的人竟然是常霄。月光映照下看得分明,常霄迎着月光露出一丝微笑,轻轻舒展身体,显得颇为懒散。而天来子的表情也极为反常,好似酣睡初醒一般,随着常霄的动作,天来子朗声吟道:“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金光激射而出,好似流星一般耀眼夺目。明明双方离得很远,刹那间就到了一处,平地里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巨响,火星飞舞,光芒灿烂,谁也无法看清交手的两人身在何处。这样的武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观战之人无不惊骇。光芒散尽,交手双方踪影皆无,大家都觉得奇怪,四处寻找。神目比丘抬手一指:“他们打到上面去了。”众人抬头观看,之间一道金光与一道银光在半空往来穿梭,好似流星一般。素云宫主吃惊道:“天来子的剑术已经超越了我们家族的御剑术,纵横来去不奇怪,不夜城主有什么样的武功能与之抗衡?凭借电光梭不可能停留这么久。”众人都觉得奇怪。天来子施展绝顶剑术,竟然无法奈何对手,更为惊奇的是,常霄竟然可以停留在半空,自己以上示下的剑术根本发挥不出来。御剑术只能短暂停留,时间不能持久,天来子只好收剑落下来。常霄随之落地,天来子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武功?”常霄一笑:“不是武功,只是一件衣服。”天来子大为诧异,常霄振臂一抖,背后突然出现了翅膀,好似蝙蝠一般,天来子惊诧不已。
神目比丘看到蝙蝠衣登时来了兴趣,高叫道:“什么衣服这么好玩?过来给我看看。”常霄一拍脑门:“这位前辈可招惹不起,我走了。”电光梭激射而出,身形随之跃起,到了半空展开蝙蝠衣,瞬间消失在夜色中。神目比丘知道自己追不上,气恨恨道:“早晚让我捉到你。”大家都想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常霄离开了,只能问天来子。天来子轻叹:“这位不夜城主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看出我的剑势,抢占上风头,处处压我一头。也亏得如此,如果我们两个的招式完全使出来,只有一个结果。”剑童询问:“什么结果?”瘦竹居士笑道:“两败俱伤,就算不死武功也废了。”剑童点头,对于天来子的剑术十分羡慕。天来子长叹一声:“这一战是我输了。”平湖侠隐不解:“明明是平分秋色,师父为何认输?”天来子摇头:“我的剑术传承有序,经过历代祖师的锤炼,我得到先师的垂青,等于得到了一笔宝藏。而不夜城主完全是靠自身积累,脚踏实地,一点一滴的努力,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我输了。”神目比丘可不管胜负,心思转到了蝙蝠衣上面,这件衣服比风筝有趣多了,一定想办法弄到手。与大家商量对策,剑童道:“如果城主不想出面,谁也找不到,我等可以自己制作。”神目比丘摇头:“你们哪里知晓,蝙蝠衣与风筝不同,控制起来更加困难。如果没有幽冥剑士的浮光掠影身法不可能成功。”剑童笑道:“我们兄弟都学过。”神目比丘斥责道:“你们那两下子根本不行,只有找到那个家伙才行。”众人面面相觑,要改变常霄的想法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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