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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司的人分“内卫”与“外差”。内卫自幼被夜行司挑选培养,根基深厚;外差大多后来加入,没有从小练武的基础,只能担任监视、跑腿一类的苦差。叶归本是外差,之所以能在夜行司一路攀升、最终稳坐高位,靠得就是这所谓邪功。
当初,他为速成此功,舍弃根基,用秘法灌注修为,才有了如今这步步登高的资本。不过反噬的代价也十分明显——每隔一段时日便会筋脉淤阻、气血失控,仿佛同时有寒气刺骨,又有烈火烹心。
倘若不是那人送来的药......
叶归的鬓角已被汗水濡湿,他抬手触动暗格,取出一枚药丸投进香炉。火石点燃,随着一声轻响,蓝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药丸。氤氲的烟雾随即在狭小的密室中弥漫,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一吐一纳之间,带着甜香的冷烟如温柔的细丝缓缓在他体内扩散,吞噬了无数的痛楚与躁动。逆行的内力仿佛得到了安抚,丢盔弃甲一般将烟气融进骨血里,不再翻腾。
半个时辰后药丸燃尽,香炉中的烟雾渐渐消散,叶归睁开眼睛,神色冷峻如常。
密室外传来崔珉禀报的声音,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向密室的门口。
“禀大人,彭英确实藏身在窦沙巷,但我们赶到时......他已经上吊死了。”
叶归冷笑一声:“他堂堂保靖州安抚使,一夜之间杀了全家,又花重金雇飞影盟的人保护自己,就为了来京城上吊?”
崔珉见叶归自密室而出,虽衣襟整齐,但鬓角尚有湿意,一缕药香萦绕周身。
他不敢抬头多看,低头道:“此事确有蹊跷。彭英颈上虽有勒痕,但力道分布有异,且手腕处有掐痕,属下怀疑是被人杀害。”
“现场被打扫得极为干净,不知为何……彭英的床头摆着几株开得正艳的乐天花。”
叶归勾起嘴角,乐天花产自湘西一带,具有甜香,少量入药能活血通络、安神定心,若过量服用便会让人产生幻觉、陷入昏迷。这花只生长在阴湿之地,一旦离开土壤就会迅速枯萎,如今却能摆在彭英床头,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叶归神色不明:“你觉得是何人要灭他的口?”
“彭英不明不白地杀害全家,此事实在诡异。他一路躲藏来到京城,想来是要见什么人,保靖州又在二皇子郢王的封地上......”
崔珉的额间渗出冷汗。他几乎不敢再继续往下推测,倘若郢王对此知情,那便是治理不善、包庇纵容;而若郢王不知,那便是有人蓄意策划,要将此事推向风口浪尖。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必将掀起滔天波澜。
“恐怕最近朝堂将有大变。”他低声道。
叶归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沉默地注视着窗外,月色已看不分明。
“已经开始了,”叶归停下动作,语气冷冽,“来者不善啊。”
他微微一抬下颌,示意崔珉靠近,低声吩咐了几句。崔珉神情一凛,拱手应下,转身疾步离去。
*
三日后,江怀安启程去徐州巡营。
临行前,江怀安在马上对林风晚道:“这次去徐州,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不在府中,你安分些......”
前世江怀安无论去做什么,都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全然把她当作家里的摆设。这几日林风晚噎了他几句后,他反倒啰嗦起来,连临行都不忘嘱咐她两句,把她从一个摆设当成了一个会到处乱跑的摆设。
林风晚心里想着和叶归的约定,越早完成就越能早点远离这些事非,巴不得江怀安早点走。此时见江怀安唠叨个没完,她突然怀念起他前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
她扬起脸来,语气真诚地敷衍道:“我晓得了,夫君一路顺风。”
江怀安这才点点头,带着亲卫策马离去。出城的路上,前方一辆镶金镂银的马车正向他的方向驶来,四匹黑色骏马步伐一致,气派非凡。
这条路并不宽敞,两方难以并行。
江怀安眉头一皱,心说青天白日的谁家这么烧包,车盖都由锦缎覆盖,阳光下闪着银绣的光芒,十分扎眼。他刚想开口让对方让路,却见车帘掀起,露出一张他并不想看到的脸。
“江大人要出城啊?”来人笑眼薄唇,眸似寒星,发若鸦羽,正是叶归。
江怀安心里一阵发堵,冷冷道:“我公务在身,劳烦叶大人往旁边让让。”
叶归眼中带着一丝戏谑:“江小将军见谅,我这马车实在太大,不好轻易退出去,只能让我先过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的语气哪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江怀安心头一阵气短,眼下太阳正烈,他的额头已渗出汗珠,而叶归悠然自得地坐在马车里,似乎完全不介意和他僵持。
江怀安不情不愿地带身后的人往旁边挪了挪,马车从他身旁缓缓驶过,叶归笑得无比灿烂:“多谢小将军成全。”
江怀安轻哼一声,心说叶归坐着这么张扬的马车,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勾当。等自己回来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这边,林风晚刚送走江怀安,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就见一辆气派非凡的马车停在跟前。马车四角垂挂的帘幔随风微荡,一个熟悉的声音飘然而至,声音不大却用了内力传音,清晰送入林风晚耳中:
“江夫人,请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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