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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口深呼吸,已经死去的张仁突然醒来。死前一刻的记忆历历在目,他仿佛再次看见爹亲和妹妹死在眼前,紧接着,是自己死去。但他醒了,时间已是白天,他父亲铁匠张和雪妹的尸体就躺在他身旁,他不明白发生何事,眼见亲人尸首,只觉心痛难忍,热泪盈眶。整个屋内凌乱,和死前一样,铁匠张和雪妹也和死前一样,只是已经没了血色,皮肤苍白。张仁掀开自己的衣服,察看死亡的那一刀,却看见自己胸前一道血口正在慢慢愈合。
“这是!?”他一阵心惊,“怎有可能?”虽然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胸口的刀痕在愈合,没一会儿,竟然完全愈合,看不出一点刀伤,只有血迹斑斑能证明自己曾受过致命一刀。那个不知名的小女孩也不见了,原本该是躺着她尸体的地方,空空如也。张仁理不清头绪,但他也没心思去思考,一直陪伴自己的至亲骤然惨死,他的心中只有悲伤,以及仇恨。
他把父亲和妹妹安葬在屋后的山坡下,咬破手指,用血在木板上写着墓碑。“父张岳”,“妹张雪”,以及最后一块“不孝子张仁”,一共立了三块。此刻,天际一声雷鸣,微雨骤落。他对着墓碑磕了头,再抬眼,沾着雨露的刘海下,一双眼神恨得可怕。
雨越下越大,已是倾盆暴雨。他赤着半身,奋力推拉风箱,锻造炉的火从来没那么猛烈过,飘扬的火星伴着每一次风箱的鼓动,从炉口喷出。他已经被仇恨遮蔽了一切,既感受不到热,也感受不到冷。他的刀被烧的通红,放到铁砧上。
“九千八百一,九千八百二……”他曾言,此剑要锤够一万下才是真正的千锤百炼,此刻每一下,他都想起仇人的脸。
雨更大了,暴雨如注,天色昏暗,狂风似乎要将整个房屋掀倒。“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伴随随后一下敲击的火花溅射,他终于锻造出了自己的第一把刀。他拿出妹妹送的护手,回想起雪妹的笑容只觉心痛难忍。装好护手,刀柄,用一块麻布包裹,系上绳子,背在身后,骑上马。暴雨中,他缓缓朝平安城而去。
平安城的县衙内,吴刚才酒醒回来,刚入内堂,就看见桌上摆着一摞金条,虽说他平常也是大手大脚花钱,但第一次见那么多金条,还是瞪圆了双眼,伸手就想抓两根。
“住手!”他爹吴县令从屏风后出来,“不是什么钱都可以碰的!”
吴刚笑嘻嘻,开口道:“爹,啥时候还藏这么多金子?”
吴县令慢慢坐到正位上,面色不悦,“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指着桌上的金条。
“那自然是金条,好东西,嘻嘻……”吴刚答。
吴县令哼了一声,只怨自己儿子不争气。“这是你爹我头上的乌纱帽,指不定还是你我二人的项上人头。”吴县令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已经收到消息,督察使三天后就到平安城,届时,上面要的人没找到,赵将军指定把我推到前面,乌纱帽是保不住了,脑袋能不能保住也不一定。误算啊,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这回那么兴师动众。”吴县令往椅背上一倒,整个人都软了。
“就那个女孩?”吴刚问:“究竟是什么身份,连督察使都惊动。”
吴县令摇摇头,“不可问,不可猜……开始想着或许是赵将军家逃出来的小妾,现在看这阵仗,也许,是宫里的……”说着,吴县令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你咋就没上心呢,那样好歹没功劳,苦劳还能占一半……”
“那这金条?我们是要跑路?”吴刚指着金条问。
“跑?你跑得过赵将军的铁骑?现在也只能先走走关系了。先和赵将军成为自己人,这样督察使那边先有一个交待。”
“这么多金条?全都送那个姓赵的?”吴刚大感震惊。
“钱没了可以再捞,现在命被别人捏在手里,你懂不懂?”吴县令手指戳了戳吴刚的脑瓜,“命没了,留这些金子有什么用?有舍才有得,上头富裕了,才有我们下面的油水。这些道理跟你讲了多少遍?”
两人争执间,赵将军已经到来,见赵将军进来,吴县令立马挂上了笑脸。而此刻,县衙外,暴雨中,一人一马来到。
看门的两个小厮只见暴雨中一个人影下了马,这大雨天,谁会冒着雨来衙门,两小厮疑惑间,那人抖开手上物件的麻布,赫然是一柄寒光凛冽的刀。还来不及震惊,寒光一闪,两名看门小厮人头落地,喷出的鲜血溅了张仁一脸。他一脚踹开县衙大门,跨步而入。
县衙内堂里,吴县令把金条往前轻轻推了推,笑脸盈盈,外面发生的什么,浑然不知。赵将军看到桌上的金条,也是嘴角轻轻上扬。
“吴县令,这是何意?”赵将军端起茶盏,慢饮一口。
“赵将军不远千里而来,自然要满载而归。”吴县令话不能说透,点到为止。
赵将军也是心知肚明,开口道:“不是我这个武官不懂为官之道,但此回乃是身负皇命,不敢怠慢啊,县令大人。”
“那是那是!”吴县令陪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这平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口也是两万有余。这些许日子,城里城外那是翻了底朝天,所有在册不在册的百姓,通通都盘查了一遍,实在是没有找到那名小女子。眼前这督查使不日便会前来,届时只怕督查使误会我等消极怠慢,怪罪下来,还望赵将军能多多美言几句,非是我等懈怠,而是的确平安城,没有这号人物啊。”
赵将军从茶盏边沿露出一双眼瞳,瞟了瞟吴县令,又用余光看了看桌上的金条,微微一笑,放下茶盏道:“督查使那边,我自然会如实相告。至于督查使大人要怎么做,下官就不能左右了。”
吴县令立马鞠躬,连连道谢。
而此时的县衙大院内,张仁已经与守院的衙役在雨中杀得昏天暗地,七八名衙役提着刀将张仁围在当中,你一刀我一刀已经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见不断闪动的刀光,以及一道又一道喷射的鲜血。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影还站着,张仁已经浑身是血,整个院子宛如血池,哗啦啦的雨中,也没人能看见他其实已经死了,随后又慢慢睁开眼,浑身的刀伤开始慢慢愈合。
邢捕头听到外面的躁动,提着剩下的半瓶酒走到堂内,只见一个湿漉漉半身是血的人,缓缓进来。定睛一看,那不是昨夜自己亲手杀死的,铁匠张的儿子!
“鬼……鬼……鬼!”邢捕头一屁股吓软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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