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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所在的巷子两边是两间倒闭的店铺,店门被旧木板潦草挡住,门前堆了脏乱的物什。
这条巷子里更甚,一路上垃圾遍地,屎尿横流,中间还有一条脏臭的小渠,混浊的各种水汇聚其中,好在现在是冬天,气味不会太狠毒,不过,现在也足够熏人眼睛。
林岁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停在了最靠近外面的巷子口,只要多走半步就能出来,他从旁边拖过来一块木板扔在地上,让她站在上面。
此时阳光正盛,清澈明丽的阳光止步于巷子外,被两边废弃的屋棚伸出的木板挡住,有一缕阳光侥幸溜进来,正照在两人的衣摆上。
夜昙看到阳光把自己的脚照得愈发清楚,退无可退,只能徒劳地蜷缩起来,尽可能不让它们过于显眼。
“此时没有办法找双新鞋给你换上,你暂且先忍忍,我会背你出去,等出去了,你再自己想办法吧……抱歉,不能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你自己可以吗?”
他微微皱眉看着她这一身打扮,着实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蓬头垢面不算什么,只是这衣裳一看就不是女子的样式,他有些担心会有人盘问。
夜昙注意到他的目光,先看看他,再低头看自己,然后又抬头看着他,抿着嘴犹豫,心跳慢慢加速,尽管害怕,还是磕磕巴巴地问出了口:“可是……有什么……什么不妥?”
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些衣服都是很普通的衣服,就是样式多了些,或者是因为自己穿得……不太得体?
定是这样,仙人遇见的也一定是仙人,她听戏里唱的仙人都是“轻纱博带”、“端庄清雅”,自己这般,可不就是没规没矩吗……
一想到这位仙人可能会对自己的装束不满,她的心又高高提起来,说完话就匆忙低下头,只要低下头就看不到他厌恶的表情,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怕自己这样污秽的人再玷污了他分毫。
他打量了一遍她身上乱穿的衣裳,只担心了一瞬,转念一想,一会儿就让她装作晕过去,低下头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会儿背你出去时,你装晕,把脸用头发掩起来,左右以后你也不会再回到这里,随他们议论去,你现在感觉如何?若是无事,咱们这就出去。”
“嗯……好,是!”
她连续否认了两遍才觉得自己没说错话,头还低着,没敢抬头,脖子上的包袱把脖子坠得酸痛也没胆子抬手去捏一捏。
林岁功没有注意她的情绪,再次背对她,干脆地把她背起,他感觉到她很僵硬,手也没有扶住,微微侧头道:“如果你是得了僵硬病,就不用抓住我,否则还是老老实实趴在我肩上,自己把头发打理好,接下来是关键,我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一点儿都不熟悉,你配合我,我一定安全把你送出去。”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趴,对不起!”
她狠狠把脸低下,动作太大,直接把鼻梁磕在了他肩膀凸出的骨头上,她立刻捂住鼻子低声叫了一声,疼得眼睛泛起了泪花,顾不上自己,她立刻瓮声瓮气地关心他:“您您没事儿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眼泪唰地流下来,鼻子还疼,三分的哭意被疼刺激成了八分,又不敢放肆哭,只捂着口鼻憋着哭。
他倒没什么感觉,这点儿磕碰跟蚊子叮差不多,却没想到她竟然哭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对她说:“那个……姑娘,不是我吧?我没有动你啊,你自己把自己磕到,这是意外,你别哭了,一会儿过城门你要是还哭,我可就说不清了,请你先委屈一下,等上了船你再继续哭可好?”
“好……”她放开手,大哭着答应他。
“唉……”
他无奈叹了口气,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只会哭,哭有什么用!
重新把她放在木板上,夜昙这下倒愣住止住了哭声,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因为自己哭惹恼了他?她水润晶亮的乌瞳颤动不止,嘴角抽搐,想说点儿什么,却知道自己是左右不了仙人的,眼泪蓄满,无声滑落,满脸悲戚。
我惹恼仙人了,怎么办?他一定不会管我了,我该怎么办?
他转身看到她这副可怜模样,鼻梁红了一大片,联想到她的遭遇,强行压下心里的烦躁,手迟疑了一下,然后抬起来到她乱七八糟的脸旁边,一点点把她的泪擦干净,擦得很轻很仔细,只有在碰到红红白白的地方才稍微用力些,这些脂粉太碍眼。
夜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哭声不知不觉已停歇,痴傻地望着他,像块儿木头一样僵硬地站直,眼睛都没敢眨一下,脸上每被触碰一下,她的心就提高一分,这不是安慰,简直是酷刑。
他收回手,略微愠怒地对她说:“咱们现在是在逃命,你若是再哭哭啼啼的,我就不管你了,你知道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吗?我本来不打算管你,可是……罢了,现在我送你出城,不许再哭了,能做到吗?”
她点点头,小声说:“对不起……”
他烦躁地甩甩手,转过身去,再次将她背起,等感觉到她趴在了肩上,又整理好了头发,他才提步向外走去,不过在快走到阳光下的时候,他停在阴阳的分界线上,微微侧头对她说:“别害怕,有我护着你,还没人敢把你怎么样,所以,放轻松,装病要像,你这样绷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嗯,这还差不多。”
这次他没有再停顿,脚步看似缓慢却一点儿也不慢地走到城门附近。
此时城门口的人不多,稀稀拉拉地汇聚过来,阳光明媚,刮着小风儿,接人的人都站在城门下面,要出城的人,有的喝得酩酊大醉,手里攥着酒瓶,还在边走边喝。
还好,这个城门没有人把守,否则可能就逃不过被盘问一番了,感受到背上沉甸甸的感觉,他大步朝城门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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