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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妇大声咒骂,说我哪怕不愁弹药,也该有的放矢,现在搞得四下白烟大起,别说寻找目标,就连彼此位置也变得朦胧难辨。我也正在躲满地乱颤的盐粒,腾挪躲闪之下又觉腰眼钻心疼痛,那把剔骨刀不知何时脱身,扎在自己后腰子上,这下是更无法动弹了。
丧妇见眨眼间倒了俩人,忙收势轮舞快步窜来,打算捞起我俩撞穿破窗避敌锋芒。才前行了几步,她脖颈一歪,整颗脑袋软塌塌贴在肩头,粗大神经被捅破,一道黑血喷溅出来,瞬时染得周遭一片斑斓!露娜吃不住这一击,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就在摔得四仰八叉时,她忽而目露凶光,四条飞镰如箭镞般刺向两侧实木五斗橱,将抽屉斩得木丝荡飞,支离破碎!黑色铰链捆住了一团沥青般油腻的东西,伴着她超脱的腕力拉倒在地!
“释出圣火,半妖的话能扛上一轮!”她揪住这东西脑袋,在砖石间砸得满是深坑。
krys闻听,一把推开我扶正身子,虚晃一招,竟抱着脑袋跃过丧妇往回快步逃窜!我看得瞠目结舌,感到愤怒时她早已不见踪影,便只得上前援手露娜。也许是怀着冲天愤怒,我感到周身像炭火般灼热,身躯明显黯淡了下来,双臂变得漆黑坚硬,生出獠牙般的倒刺。
只听得耳旁发出声声老鼠的叫唤,黑色铰链固然能压制这团东西,但它比起肥皂还滑腻,一下子趁漏脱出,朝前呼啸而来!我的意识远远走在反应之前,双手不受控制刺入自己胸膛,竟生生将自己撕成两半。这是在干什么?老实说连我都无法领悟,但身子却完成了所有动作。紧跟着,我从露娜眸子里看到不可思议,想要釐清怎么回事,就感觉像是有一整堵墙从身躯中冲出,血光之中,只见这只东西被劈碎了大半个身子,像个轱辘滚翻出八丈远。
从未体验的绝杀令我忘却了肢体的疼痛,定睛去看那是飘扬的温帕尔头巾,有张布满獠牙惨白的脸,像条棉花毯覆在这东西身上,那是血腥修女!盘踞在残鸦修道院两百年危害人间的老妖,它原来一直寄身在我体内!起先撕破身躯只是道虚像,实际是有股气将它逼了出来!不过,当血腥修女裹挟着油污翻将出去后,它便是死的,僵木地压住对方,纹丝不动。
那底下竭力挣扎的东西,先是丧心病狂地吼叫,逐渐声音低了下来,呜咽了几声,竟像个委屈的小女孩抽泣起来。一时间,这种鬼哭狼嚎刺破耳膜,让人头脑发胀,活像嗑药瘾君子视野里满是断片。我被露娜扭住腕子,以极度扭曲的姿态踉踉跄跄往回奔跑。
“别去怨小苍兰,她被圣火反噬过,那种滋味如临地狱,比死还煎熬,她同样下不去手。”
耳边徘徊着丧妇的呢喃,不知她是为了圆场还是发自内心,我素知女招待是个厚道人,但被别人当猴耍还能这么为对方说话,实在是有些过了。见我满脸厌弃,她朝我露了个难看的微笑,又说:“不论她做出什么,都比我们更熟悉该怎么对付羵羊,你必须信任她!”
仅仅是几秒后,我就不得不表态会相信她,那是因为被血腥修女压在身下的那东西,开始像把锯子般刨尸起来,从朽烂的破布中伸出颗沾满粪便的脑袋,然后是细长的胳臂,接着是发青的膝盖。这只阴气满溢,仇眉恨目瞪着我们的东西,正是宿敌丽姬娅。蒙太古。
“你俩是在生孩子哪!怎么磨磨蹭蹭的?”临近地窖的破屋前,无端出现了一扇玻璃推门,krys朝着我们用力挥舞手臂,大声嚷嚷随她离开,去一片对我等有利的环境布防。
当完全推开这道门,我一下子搞懂了大屋是间什么场所了,其实从适才瞧见的书报堆我就应该明白,这里就是唐顿书店的印刷所。
只见乌黑锃亮的老式油印大型机器分列两头,轴筒轮滚,一张张打折广告单如雪片般从喷口滑下,掉落底下的塑料筐子里!
“这破屋与过道那头有何区别?既然是决战选在哪都一样吧?”我环顾四周,不屑地问。
“你有阴阳怪气讥笑我的时间,不如看看自己进来的门!”krys气急败坏地朝我们身后指了指。玻璃门旦夕之间消失无踪,替代而来的是一堵实心墙。只是我们疯跑进来动静有点大,让两只悬在头顶的大灯来回摆动。她拍拍油印设备,叫道:“没错,咱们在书店的地下室,但空间格局完全被打乱了。其实刚才追击时,我就发现贯通起来的屋子很怪异,没人底楼会既有浴室又有卧室的,羵羊占据主场混淆了我们的视线,一味将大家往死路带!”
“所以,你是想说,丽姬娅能肆意转化整座城市的不同地点修理咱们么?”丧妇挠着脑袋,伸了伸舌头,苦着脸叫道:“那咱们岂不是会被它玩得死死的?”
“不,它只是只厉鬼,并且属于城市里的卑微者,否则也没必要去更远的乡下打工挣钱。妖魂的世界也分格局,头面人物才有那种权力与能耐,它不行,羵羊只能在自己居住地纠缠我们,这里其实就是她的家!”krys不耐烦地打断提问,从破麻裙下掏出个金属物件,在我俩眼前晃了晃,得意地笑道:“你们看,它是什么?这小东西是刚才路过卧室我顺来的!”
“诶?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俩探了探头,当看清镜框内的泛黄照片,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张不知何年何月的摄影,拍照地就在这个车间里,上面挤着十多个人,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膝头抱着个小女孩缩在角落里。有位满面油汗的壮男叼着雪茄,挺胸凸肚地摆造型,几乎将俩人挤出镜头。虽不知画面人物具体都是谁,但能一眼辩出女孩正是年幼时的丽姬娅,能被老男人那么亲昵地抱着,显然就是对父女。如此一来,更多的细节逐渐体现出来。壮男理应是书局老板,老汉可能是雇员,这对父女穿着寒酸,许是居无定所之流,故而盘了地窖当作家,蜗居在此很多年了。至于是不是,还有待看到更多。
“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望着旧照,我忽然忆起一道谜面,刚想开口时就被krys柔软的掌心捂住,她牵着我俩往灯光黯弱的机器堆里乱钻,做了个噤声,朝墙根指了指。
那是一滩映在角落里的霉斑,像别人射在墙头的便溺,显得很是潮湿,不知是因摇摆的灯火光阴缘故,还是本身就十分暗,逐渐殖生起来,慢慢汇拢成一个深褐色的人形。
“你觉得,这个破车间就不是它的地头了么?”见那团污垢越来越大,我们却只能看着它疯长而无能为力,我开始手忙脚乱填弹,用肩顶了下krys,问:“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
“我不知道,脑袋里有条返金线在对我说话,他或她告诉我,地窖被咱们刺破了,母畜牲已是无家可归。它由此变得更加痛恨我们,所以会紧追不舍。这里毫无疑问仍是它的主场,但我们真正该做的是,将它逼出书局,只要跑上大街,那它的优势将全部丧失!”
“可门在哪?”丧妇探头环顾四周,咋舌道:“这个鬼地方严丝合缝,根本就是密室!”
“所以要靠这家伙!他那颗若文望之魂是专用来探测纰漏的。”krys一把拖过我俩,用脑袋轻轻撞了下,苦笑道:“老实说我低估了羵羊,毕竟它是被山狩锻造出来的。之前我嫌弃你们会坏事,可现在看来,没有你们我将一事无成,将白白丧命于此。”
“好了,别看你披着青春灵动的少女皮,底子里却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货,煽情这种事由你说出口,实在有欠妥当!直说了吧,要我怎么干?”被人褒扬一番,不论她埋的是颗什么心,听着很是舒坦。我抡着胳臂爬起身,再度环顾印刷间,不由看得目瞪口呆,口不能言。
不知打何时起,陋室各道墙头出现了无计其数这样的褐色斑渍,有的是个跪坐的人形,有的挺直站立,还有的匍匐爬行,总之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种极其低沉的蜂鸣声,开始频繁地在周边响起。随着一只灯泡发出强烈弧光炸爆,其他吊灯都开始剧烈闪烁!
不用去想,事实摆在眼前,羵羊的第二次冲击时刻,终于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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