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页)
于是我们中华文化里头,就有《易经》这一门学间的出现。
《同经》这一门学问,对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关系,以及宇宙来源的究竟,&ldo;化而裁之&rdo;。
不但知道它的变化,而且更重要的是&ldo;裁之&rdo;。
跟裁缝做衣服一样,你把它剪裁得好,会变成一件很好的艺术品。
所以文章思想、人文文化都是&ldo;裁之&rdo;。
化而裁之谓之变,这个中间你要晓得变化。
变化是什么?是宇宙变化的法则。
也就是说,要能确定它变的过程、动力、轨迹、趋向是什么……这个完全要靠你的智慧来研究,这就是《易经》的学问。
割舍之难
讲到这个地方,大家可以知道我们中国文字的运用是非常高明的。
譬如说孔子周游列国,到了晚年没有办法在外面混啦,只好回到老家去,办个补习班打发时间。
《论语》记载孔子回来的感叹说:&ldo;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rdo;&ldo;吾党之小子狂简&rdo;,这跟现代青年一样,现代青年就犯这个毛病。
孔子说我们家乡盼我回家,教教我们齐鲁的后生小子,他们都很聪明,也很优秀,但是&ldo;狂简&rdo;。
把十下事认为太容易太简单啦,这实在太狂、太不知道天地高厚了,这是不好的。
&ldo;斐然成章&rdo;,也会写文章,有思想,但是这个中间,中心思想他还拿不定,不晓得仲裁。
譬如民主自由与中国文化政治的关系,这个中问,东方、西方,要怎么样才能合于中国国情?就要&ldo;化而裁之&rdo;了。
不晓得&ldo;裁&rdo;,就不能适合我国之用。
有时候一篇文章写得很好,但是不晓得裁简,便失去了铿锵有力的气概。
我还有一个经验,年轻的时候,也很自负,自己从小便名闻在外。
可是我经过一次教训以后,以至到现在我还不敢写文章,一辈子都不敢写文章。
在青年时候,有一次做文章,我的老师还是前清一位翰林公,他说你呀,文章才气真好,就是不晓得裁简!我说每篇文章我都经过仔细修止过。
他说你犯了个错误。
我说请示先生,我的文字犯了什么错误?他说&ldo;悭吝&rdo;。
这使我最不服气啦,我个性里边是个最不铿吝的人。
我说&ldo;先生之言疑似过乎哉?&rdo;老师你讲我这罪名太重了吧?他说你不懂,我讲你铿吝,是你在文章上不晓得舍,你不懂割舍,就是不晓得裁。
他说你每次碰到好句了,自己不肯丢,怎么样也为想办法把它放在文章里头,整篇文章是好的,你这个句子也是好的,但是加到这篇文章里,便成老鼠屎了。
看来割舍很难呀!
我听了以后,惊出一身冷汗,非常感激,真的非常感激,佩服极了。
这的确是我的毛病,被他指点出来,一点都没有错。
我说先生我懂啦,这几句我就是舍不得。
他说,你不能舍不得,你要决心丢掉,用到别的地方多好,用到这一段里边,用到这一篇里就不对了。
写文章就是这样,很多人写文章,我看了常常感觉是有好句,没得好文。
有些人不仅会写古诗,白话诗也写得很好,句子也很美,但全篇连起来看,就成了抹脚布了。
那真是没有味道!这就是写文章的诀窍,也是经验。
有时候自己写东西,常常思想里出了好东西,好东西就舍不得丢,明明是写一篇政论性的文章,却非为把些文学性的句子加进去,那就完啦。
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