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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半我来到桐子实验室。
韩国人的实验室就像世界第八大奇观,来过多少回了,每次总能让我惊叹——满实验室的人,干劲儿似乎比白天还足。
这钟点儿我们实验室估计早就人去楼空,要有那么一两个,也是打网络游戏打上瘾了忘了回家的。
桐子说韩国人有个理论,就是每天睡四小时和睡八小时没有分别。
据说炳湖就严格执行四小时睡眠法,所以每天上完课写完作业还能在实验室工作十几个小时。
可怜的桐子自上大学就有点儿神经衰弱,每天晚上至少还要打两个小时的情人热线,难怪这实验室里就显得他的时间不够用。
我走进实验室,看见炳湖手举大试管,瞪着小眼睛,在灯光下拼命地观察。
大胡子最近在用某种合成材料研制军用机器人,所以实验室里到处瓶瓶罐罐,令人还以为不小心误入了化学试验室。
炳湖看见我赶快放下试管向我点头行礼。
我一边儿还礼一边儿问他桐在不在。
他回答说桐正在隔壁车间里开铣床。
我知道三个小时之前桐子就在那间车间里,我真怀疑这好几个小时他压根儿就没出来过。
我正准备转身往外走,炳湖又跟我点头,这回大概是行告别礼。
真奇怪他那双小眼睛白天看起来总好像睡不醒,可到了晚上就烁烁的好像俩发光二极管儿。
我在车间里找到桐子。
他嘴上戴着大口罩,眼睛盯着铣床,右耳朵上还夹着一根铅笔,好像喜欢做木工的医生,或者是喜欢冒充医生的木匠。
屋里确实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橡胶气味儿,令人感觉好像走进了化工厂。
桐子一看见我,立刻递给我一副口罩。
我接过来随手丢在桌子上。
我说行了我又不是天天挨这儿待着,一时半会儿毒不死我。
桐子立刻皱起眉头,好像我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忙的时候脾气一贯不好,被人打扰时尤其爱摆这副死样子。
我说你还有本事跟我瞪眼呢?今儿下午我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这儿?整个一晚上都闻毒气,你想让你老婆当寡妇吗?
他哼了一声,隔着口罩儿说你来这儿干吗?
我说我也是这个系的学生,这车间又不是你老板一人儿开的,我凭什么就不能到这儿来?
他不耐烦地说:我没功夫跟你胡搅蛮缠,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一下子还真的想不起我干吗到这里来了。
我说我没事我这就走,不过真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给人当小催本儿还豁上命了。
桐子一声不吭地转身去搅和瓶子里的溶液,我看见他额头上有一颗汗珠儿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应不应该往下滑。
我走出车间用力地呼吸楼道里的新鲜空气,心想韩国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毒的活都可劲儿留给桐子干。
明儿他们再跟我点头哈腰看我还还礼,就算跪地上磕头我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我都走到楼门口了可心里就是放不下,我一回头看见桐子捧着个东西快步拐进实验室里去了。
我于是转身又往回走,我想怎么着也得给他提个醒儿,有了好结果尽量找机会跟大胡子表现表现,别一股脑儿都给了炳湖。
在实验室门口,我瞧见桐子正眉飞色舞地向炳湖报告试验数据,炳湖哼啊哈的根本就不像听明白的样子。
我扭头再往外走,这回步子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