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页)
作为一个物理系的毕业生,很容易想到去考电工。
而作为一个喜欢在公路上和人赛车的人,我又想去考垃圾车司机。
这些奇思异想都是因为当小工太累,挣钱又太少,还要受那个小兔崽子师傅的气。
每次我说起这类的话头,f总是那么干脆地打断我。
假如她能顺着我说几句,我也能体验一点幻想的快乐。
这娘们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的舅舅》得了汉语布克奖,为此公司派车把我从工地上接了去,告诉我这个消息。
这个奖的钱不多,只有五千块,在我现在的情况下也算是一笔款子了。
我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是当坐在我对面的公司代表说“祝贺我们吧”
时,还是面露不快之色: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他说:怎么没有关系?你忘了我们的合同吗?你的一切归我们所有,而我们则重新安置你。
其实不等他提醒,我就想起来了。
我站身来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要回家了。
他说:别着急呀,现在还用得着你。
你得去把奖领回来,还得出席一个招待会……我说:我哪里都不想去。
那人就拉下脸来说:合同上可有缔约双方保证合作的条款,你想毁约吗?我当然不想毁约,毁约也拿不回损失的东西,还要白白住监狱。
然后我就被带去洗澡,换上他们给我准备的体面衣服,到u·k·使馆去。
有两个彪形大汉陪我去,路上继续对我进行教育:怎么着,哥们儿,不乐意呀?不乐意别犯错误哇。
我说:我不犯错误会落到你们手里吗?他们说,也对。
你们不犯错误,我们也没生意。
但是,“这我们就管不着了”
。
作为一个史学家,我马上就想到了“这我们就管不着了”
像什么——它像上世纪六十年代林彪说自己是天才的那句话:我的脑袋特别灵,没办法,爹妈给的嘛。
“这我们就管不着了”
和“没办法”
是一个意思,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自豪心情,使我气愤得很。
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骂几句。
在汽车里不能骂,在u·k·使馆更不能骂,那儿的人对“操”
“bi”
这类的音节特敏感,一听见就回答“fukeyou”
,比听见“howdoyoudo”
反应还快。
我忍了一口气,在招待会上狼吞虎咽,打饱嗝,而且偷东西。
这后一种行径以前没有练习过,但是我发现这并不难,尤其是别人把你当个体面人,不加防备时。
我共计偷掉了两个镀金打火机、四把刀叉,四盒香烟;还偷了一本书。
公司陪我的人只顾听我在说什么,一点没看见这些三只手的行径。
不幸的是我吃不惯那些cheese,回来大泻特泻。
我觉得自己赚回来了一点。
既然我的一切,包括体面都归你们所有,那我就去出乖露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