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页(第1页)
他说:误火车喽。
她索性站住了,给他看她很成人的眼睛里凸起不舍的眼泪。
她和他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调转头,往回去。
离别后他们在这世上就不再有亲爱。
他对她一向是那么亲的一个人,有可能甚于她父母,因为他身上潜伏着一个男性,潜存着她最根本的那个需要。
顷刻间我拗不过自已了。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看着我低头饮泣,一手拄着一棵很幼的泡桐。
他明白少女对他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表面上装着他完全没往那儿去想。
还带点恐惧和受宠若惊:就他这条早早白了头的汉子——地位和权力如同当年横空飞来那样又一夜间飞去。
他还有什么去和她这样一把青春等值?他束手无策,两手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任何可为她拭泪的东西。
他问,声音很体己的:你咋了?
我摇摇头。
他把手伸过来。
没有任何男性对女性的,只是长辈对晚辈的。
他捏了捏我湿漉漉的脸颊。
退回去十年,他是同样一个做法。
他微笑,微微苦涩,让我看见他的迫不得已。
我看见他网在皱纹中的眼睛,深处有最后一道防线。
他从昨天这女孩刚出现就明自她的来由。
这女孩是痴的,是不要命的。
她在最后这一刻摆脱了她始终用来做遮挡的无邪。
禁忌不存在了。
他又说:你看你,还是个娃娃。
还能说什么别的?他这句话是暗语,把他对她六岁、八岁、十岁、十二岁的全部感情,都表达了。
然后,他还愿一样垂下手。
再次说:要误火车喽。
我跟着他,垂着头,在一分钟的小火车站上,火车误点误得没谱。
最后几个满头长疖子的男孩也收了西瓜摊走了。
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和两只细瘦黝黑的烧鸡。
贺叔叔过去买了半只,拿一块报纸托着捧过来给我。
他肯定把所有钱买掉了。
他的九根于指头一起捧着那没什么具体分量的珍食,一夜失眠的黯淡从他脸上倏然退去。
他看着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