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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他延误了贺一骑的再次成功。
有时我和已成了我继母的女生交换一个眼色:他坐在饭桌边背诵他写的一些自认为精彩的句子——他忘了这些句子他已对我们诵过许多遍了。
他已用尽了才华,只靠还愿或还债的单纯愿望在拼凑字句。
每一笔画都生生被挤压出来偶尔挤压出、两个好句子,他念念不忘,以它们鼓舞自己,去继续挤压白己直至他或作品完结。
一写八年,那一巴掌残留在他人格上的污渍,他只能这样去揩。
友情只能这样存在下去,带着深沉的破裂。
带着还清和不可能还清的债务。
我爸爸盼望他和贺叔叔两清的那天:他忍受裂痕,却不必再忍受那淡淡的无耻。
也许很早很早,十一岁的我,在午夜的火车上,就有个秘密心愿。
它那么秘密,连我白己都给它瞒住:若是贺叔叔在我这儿犯了罪过,我爸爸就得救了。
不知道。
即便是,我也无意识,勾引这词在中文太反派了。
勾引,中文里它亦太单薄。
最美的事物都不应单薄,都伴掺一点邪恶。
否则美得不过瘾。
玛丹娜的歌,海洛因。
爱情也一样、深度和力度是从爱的副面来的,是从爱的阴影中来。
我爱贺叔叔,因为我恨得无力了。
也许。
你可以这样推测。
所有我做的,都根植于你们所称的“恋父情结”
。
对舒茨宁不恨。
记得我讲过,我不恨绝大多数人。
谁配你的恨?只是小小要挟,撕毁推荐信,半强迫式的第一次和我做爱。
真的不恨。
啰啰嗦嗦要我吃多种维他命。
在日历上圈下我的生日的这个老舒茨。
他对我背地里奔忙,欲离开他统治的亚洲语言系只是哀伤地一笑。
我感谢他的诚实和勇敢,把和他己形成血肉联系的妻子一点点摘除。
他和我并排躺在床上,觉得我刚才的激情很可疑。
他可能察觉到我是借了那股激情,而他是某种顶替。
因为我从未那样主动过。
从不那样,狠狠的。
我冒出几个不清晰的字,他猜可能是“我爱你”
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