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
老于回到家时,已是夜半时分。
他悄悄推车进了院子,见房间还亮着灯。
他知道老婆和女儿还没睡,她们在等待他带回的消息。
他站在院子里没有立即进屋,因为他发觉自己又把另一个难以启齿的请求带回了家来:他准备请求老婆和女儿再也别让他请求市长了。
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一下子不断地处在请求之中,或许到了他这岁数,谁的日子里都会伴随着一些这样或那样的请求吧。
这时老于坚信一年后女儿肯定能考上大学离开家,那么她就会住进学校里有暖气的宿舍。
剩下他和老婆两人,又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事呢。
日子会好起来的。
小黄米的故事
早晨,太阳很好,几只趴在窗上的苍蝇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小黄米仰在床上一盯它们半天。
后来这几只苍蝇不见了,小黄米遍找,终于在歌星的脸上发现了它们。
她不愿让它们爬上歌星的脸,她爱惜她,便团起自己的背心往门上拽。
背心正打在歌星的脸上,苍蝇们飞了。
小黄米看着歌星那张带塑料压膜的脸和她那带塑料压膜的身体没留下苍蝇的血肉,放下心来。
小黄米很是爱惜这歌星,觉着自己的脸很像她,裸露着的两条腿、两条胳膊以及凹陷在小腹上的贝壳般的肚脐,都像她。
她把歌星贴在带玻璃的门上,进进出出的都能看见。
这时,她听见有人敲门(临街的门),她还听见有个女人在隔壁屋子里喊她:&ldo;快起吧,哑巴送豆腐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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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米这才撩开葱绿被窝下床。
她先趿上鞋,光着身子从地上捡起她的背心,穿上,再去穿她该穿的一切。
她打开这扇有歌星的门来到雅座,从雅座穿过堂屋去开店门豆腐。
每天她都要接过哑巴送的十斤豆腐。
哑巴是个豆腐手艺人,三十多岁,个子比窗台高点。
他把摞在一起的两大块豆腐交给小黄米,用湿手在她脸上摸一把。
小黄米也不恼。
哑巴每天送豆腐,每天都要看准个地方摸小黄米一把,小黄米每天都接受着。
哑巴的豆腐不要现钱,按阶段算账。
小黄米托着两块豆腐转回堂屋拐进厨房,把它们放进一个豆青瓦盆。
豆腐水滴了她一大襟,一裤腿。
她扯过一块搌布在大襟上、裤腿上掸掸,掸完才去水缸里舀水漱洗她自己。
漱洗自己是她近些个月才养成的习惯。
小黄米端着一盆水,再次穿过堂屋穿过雅座回到自己的屋子。
这时堂屋里有了响动,刚才喊她的女老板和一个掌管红、白案的年轻师傅都来到堂屋,于是红玫瑰餐厅的一天便开始了。
小黄米就在红玫瑰,叫她服务员也行,叫她小姐也行,还有‐‐小黄米。
黄米本是北方一种粮食,照字典的解释,是了壳的黍子的果实,比小米稍大,颜色淡黄,煮熟后很黏。
黄米、小米同出北方,但在北方人眼里,黄米是要高于小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