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1页)
谢孤鸾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那一刹那,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如此单薄。
他仅是一介凡人,在死字面前,惶恐惊惧令他的神经脆弱无比‐‐谢孤鸾头一次迫切地想寻到夏临渊的下落。
只有见了夏临渊,谢孤鸾才能确认萆荔变红是否预示着他的死亡,而夏临渊或许真的知道在他三魂七魄中的那股至阴之气如何可解。
谢孤鸾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即便传说可信,他也决计不会伤春悲秋。
他逐渐镇静下来,阖着眼梳理着近一年中与阿澈有关的一点一滴。
他察觉到从襄州初遇阿澈开始,他千篇一律的梦境便开始出现进展甚至有了情节,到现在,一切纷繁的线索如乱麻,离真相大白总差了几步‐‐谢孤鸾与之间阿澈定然早有关系。
而阿澈像一枚埋入谷物的酒曲,在不知不觉中酿出了一坛极难品味的酒。
谢孤鸾睁眼时,满脑子皆是阿澈的样子。
不论是阿澈阴毒幽怨的眼神,不时透出的一点人情味和总是和谢孤鸾嬉笑打闹的自作多情,还是梦中他与燕离的狎昵,都在谢孤鸾的识海中挥之不去。
他是怕的,因为这厉鬼已经占据了他太多的生活,从起初的只想甩掉他到如今种种事由将他们绑在一起挣脱不开,这使他感到荒唐,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却又在逃开的时候心中泛起莫名的失落感。
&ldo;道‐‐长‐‐&rdo;阿澈拉长了声音在院里唤了许久也不见谢孤鸾有反应,干脆飞上二楼掀开窗来,直呼,&ldo;谢孤鸾!
&rdo;
他这一惊一乍,把深思中的谢孤鸾吓得一哆嗦,阿澈被逗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手中掷出一个物什扔向谢孤鸾的怀里:&ldo;接住!
&rdo;
谢孤鸾一看,竟又是一株植物,形似蒲糙色如榴花,枝叶通澈且葳蕤,不似凡物。
&ldo;这又是什么?&rdo;谢孤鸾道。
阿澈趴在窗格上,桃花眼眯成了一条fèng:&ldo;是怀梦糙,睡觉的时候放进怀里,助你一夜好眠。
我和那群菌人商量了好久它们才同意我摘一枝的,可莫要浪费了。
看你脸色不好,想必是阴气在作怪,我就不进来了。
&rdo;
谢孤鸾怔怔地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问道:&ldo;你能和它们交流?&rdo;
&ldo;那是自然!
&rdo;阿澈颇为自得,&ldo;秦玉颜睡在楼下,若有事唤他唤我皆可。
&rdo;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窗。
翌日,秦玉颜清点好行李才发现谢孤鸾还躺在榻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ldo;我看他不是睡不醒,是昏过去了。
&rdo;秦玉颜并不意外,把谢孤鸾怀中已干枯的怀梦糙扔掉,背起他对阿澈说道,&ldo;你问问菌人找夏临渊走哪条路,能不能给咱们带个路?&rdo;
谢孤鸾在做梦,梦到他站在雷州南海的浅滩上,水天一色。
温热的海水一遍遍冲刷着谢孤鸾赤裸的双足,柔软的细沙在指fèng中穿梭。
阿澈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绑着襻膊,在岸边一间木屋前笑着对谢孤鸾招手唤他吃饭。
日光下他的皮肤很白,却透出健康的红来,他用滚烫的手牵起谢孤鸾进了屋,屋中食案上是简单几碟小菜。
见阿澈一筷子把菜送进了嘴里,谢孤鸾愣道:&ldo;你不是死了吗?&rdo;
&ldo;孤鸾,你在说什么?&rdo;阿澈莞尔。
此刻,外面传来喧哗声,阮梦秋提着一篓花蛤,和秦玉颜、叶熹一道进屋了,每个人脸上都雀跃欣喜。
秦玉颜对阮梦秋言听计从,叶熹和往常一样不厌其烦地讲着他遭遇的趣事,程秋白还是鬼,耐心听他说不着边际的话。
惟谢孤鸾面露茫然,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滋味。
谢孤鸾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离,迟迟不肯收回视线‐‐如此和睦的画面恐怕的确只能在梦中才得以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