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1页）

&ldo;河海应龙，何尽何历？&rdo;曹操见过来的是病还未愈的郭嘉，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

本要问他为何会来，但对了面前沧海浩浩无涯，一句问话脱口而出，竟是感慨万千。

[1]听到曹操戏以屈原《天问》中词句相询，郭嘉随口答道：&ldo;揽騑辔而下节兮，聊逍遥以相羊。

&rdo;神情散淡语意萧疏，虽未呼应曹操话中苍茫之意，但用《九辩》之辞，也正与此时秋色相合。

两人相视一笑。

未待曹操再言，郭嘉又续道：&ldo;于今之时，正须应龙划地为江河，通荆楚而达吴中。

&rdo;

曹操不语，只是微笑。

自己的心思，这个人一向都能明白。

就像看透袁本初、孙伯符和所有其他人那样，自己的那些权谋软弱野心忠心仁慈残暴爱才猜忌……其实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一生中，这只怕是唯一一次自己能放心被人这样了解个通透‐‐因为，面前这人，实在也是个简单的人。

他虽弱冠即隐居，但入世之心只怕比谁都炽烈。

只是以他的简明果决性子，必得选到最合宜的地方才肯落子。

曹操自矜一笑。

方今之世，也没有别的哪块棋，比自己这块更适宜成为大龙。

大概，也正因了这份不枝不蔓到有点刻意的清爽简单，他对人事情势才会有如此单刀直入的锐敏。

所以自己对这样的简单，一向也都是能够放心的。

但偶然，自己也会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想着什么……比如现在。

&ldo;明公提起应龙，嘉却为奕儿想好了一个表字在此，&rdo;郭嘉望着海面沙鸥翩飞，闲闲开口说，&ldo;明公以为&lso;伯益&rso;如何？&rdo;[2]记得在郭嘉那里见过那个男孩，眉目之间颇有灵气，身体却略嫌单薄。

回想起来，那个孩子应该与冲儿差不多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并非加冠取字之年。

&ldo;伯益？&rdo;曹操不觉拊掌，重复了一遍，把&ldo;伯&rdo;字读得特别重些。

&ldo;果然不错，奉孝可是终于有意再续以仲、叔、季……？&rdo;他看向身边那个虽对女乐优伶来者不拒，这些年来却一直并未续弦的瘦长身影，笑得意味深长。

&ldo;非也，&rdo;郭嘉淡淡道，&ldo;能佐圣王，治理山泽，调驯鸟兽可矣。

&rdo;曹操微愕，然后朗笑。

&ldo;有趣有趣！

冲儿回头倒也不妨如此取字‐‐&rdo;&ldo;冲儿聪明仁爱，可字&lso;苍舒&rso;；&rdo;[3]&ldo;宇儿既与冲儿同为阿环所出，如今年幼体弱，不妨字&lso;彭祖&rso;，只怕可以益其寿。

&rdo;[4]郭嘉也笑了。

不过海边风大，吹得他眼睛微眯，让那个笑容看上去与往日也有了几分不同。

&ldo;奕儿自幼失恃，嘉又时常在外，乏人教导。

虽大体尚明事理，然……&rdo;他想起那个孩子那双聪敏的眼睛，其实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带上了一点偏激之色，不由暗叹，语声也变成罕见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