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关山满目斜阳暮(第1页)
拓跋鞅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梦见那位叫“阿瑜”
的女子,是在他去西境之后。
那是他人生最苍白无力的一段年月,去时一腔愤懑,回时四顾茫茫。
西北的风烈,他却吹了整整叁年。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少年一生中最飞扬灿烂的时光,尽数葬于漫天黄沙,什么也带不走。
叁十万大军,人人都盼着有命归乡,最终活着回去的不足五万。
拓跋鞅自认是个心硬血冷之人,但有时也难免会想,为什么客死他乡的不是自己。
许是因为“魂归故里”
,而他这一缕孤魂,连故里都不曾拥有。
明明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老天爷却十分看得起他,竟让他在成堆的尸骨中硬生生拼杀出一条血路。
可笑的是,殊途同归。
兜兜转转一大圈,那条血路最终还是命中注定似的,通往京城。
然而,早在元康二十六年,拓跋鞅就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准备同秦竹离开武川。
走之前,秦竹同他秉烛夜谈,希望他能够追随翟老将军麾下,再多隐忍历练几年。
拓跋鞅那时面上不显,可心里早就溢满了无法遏制的仇恨。
他受够了像老鼠一样在暗处苟活的日子,既然已经了无牵挂,不如放手一搏。
就算考不了科举,得不了功名,只能当个无名无姓的幕僚,也好过继续忍气吞声。
做不了执剑之人,便要做他人手中最锋利的刃。
拓跋鞅拒绝了秦竹的建议。
他向翟老将军辞行,没有接受其他馈赠,只留下了一枚翟家的令牌。
虽无法调兵遣将,也抵不了黄金万两,却能让他省去不少麻烦。
十叁四岁的少年人,就算心思再晦暗,也免不了有些自视甚高。
逃出武川之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何处不为家?
不过,拓跋鞅并不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他想给岐王府留下一点“馈赠”
。
他买通了府里几个干杂活的小丫鬟,故意让她们在荣昌郡主散步时提及宜湖的荷花,引她去游湖。
拓跋鞅并不担心拓跋黎不上钩。
这位荣昌郡主渐渐长大,却没半分长在脑子上,总以为他还是六年前的拓跋鞅,是岐王府的一条狗,可以供他们呼来喝去。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和从前许多回一样,拓跋黎果然偷偷跑来,要挟他带她出府。
那时拓跋鞅站在船边,看她在水中奋力呼救,心中涌现的快意使他沉醉。
他渐渐意识到,或许自己身上的罪孽与厄运,只能用他人的鲜血来祭奠,其他任何方法都于事无补。
“荷花宫样美人妆,荷叶临风翠作裳”
,盛夏的宜湖景色绝佳,也算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少年抽出匕首,想要给这挣扎渐弱的女孩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