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1页)
年轻健康的太子怎会突然病故?吐突承璀给皇帝带来不少风言风语。
其实就算不听这些,皇帝自己的心中也有诸多怀疑,但他没有追究到底。
一向睚眦必报、刚烈果敢的李纯在这件事上手软了。
大概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皇权争夺中的阴森恐怖吧。
毕竟,他自己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虽然从没人敢于明说,事实上皇族中的每一个成员都在内心默默地相信着,李氏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家族。
天赋皇权的同时,也带给他们代代传承的冷血。
在他们这个家族里,亲情、友爱、忠孝、人伦,只要一遇权势相争,顷刻灰飞烟灭。
父母子女、兄弟爱人,统统可以为了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互相残杀。
这,就是宿命。
为什么,龙涎香在大明宫的重重宫阙中经久萦绕,常年不散?难道不正是为了掩盖那自李唐建国之初,就从太极宫玄武门开始弥散至今的血腥味吗?
皇帝默默吞咽下丧子之痛,放弃了穷追猛打。
而是以充分的耐心和智慧继续与郭氏角力,试图圆满处理册立太子的问题。
如果不立嫡子,就按序立长,以次子澧王李恽为太子。
其实郭贵妃所育的三子李宥并没什么特别令他不喜之处,但皇帝就是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能够和这个儿子分享作为君主的喜怒哀乐。
同样,他也不能和郭贵妃分享这些。
郭念云是他的结发妻子,但许多年来两人之间未曾积累起相濡以沫的恩情,却只有无限增长的猜忌和冷漠。
他一再婉拒册封她为皇后,已经彻底失去了她的心。
皇帝有时也为自己感到可悲。
虽贵为天子,却不能相信儿子,也不能相信妻子,身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竟然只剩下一个太监了。
是的,仅仅只有一个太监。
至于其他阉人,虽然名义上都是他的奴才,但他们真正的主人是谁,仍然有待考察。
皇帝冷笑着翻看来自河阴的加急奏报:烧毁钱帛三十万缗匹,谷三万余斛。
虽然已经读过许多遍,每看到&ldo;谷三万余斛&rdo;这几个字,他的心还是会被深深地刺痛。
当年令祖父和父亲抱头痛哭的,也不过是&ldo;谷三万余斛&rdo;终于运抵陕州。
而现在,同样数量的漕米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毁于一炬。
与其说皇帝在痛恨敌人,不如说他更痛恨的是自己。
所谓的雄心万丈,所谓的运筹帷幄,到头来根本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