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1页)
吴应熊朦胧醒来,哪里有红颜,哪里有梅花,原来自己喝醉了酒,竟倒在保和殿暖阁里睡着了,而推醒他的人,正是红颜的父亲洪承畴。
只听洪大学士笑道:&ot;你小子也真福气,还没洞房,就登龙床了,竟敢在皇上赐宴上醉酒!
就这样皇上都不怪你,还叫人送你到暖阁休息。
你可知道,这要搁在前朝,可是死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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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应熊苦笑,谢恩和谢罪,就是他今后生活的全部戏份了吧?还未回过神来,太监一路小跑着进来报告,十四格格已经拜过太庙,辞过庄妃皇太后和皇上,登上彩舆就要出发了。
请额驸赶紧上马引路。
话音未落,外间已经笙管齐鸣,吉乐大作。
洪承畴大笑道:&ot;驸马,驸马,还不上马?&ot;
额驸府大门内外油饰一新,悬灯结彩,每间屋子都挂着四盏喜灯,把整个院落映得水晶宫一般。
公主的彩舆前120对牛角宫灯引路,宛如两条火龙,从紫禁城一路蜿蜒游至额驸府。
今夜是八月十九,因此月亮并不圆,也不够皎洁,半遮半隐在云彩后面,被火把与灯笼映得黯淡无光,又或者是因为不忍心看到吴应熊的羞愧、沮丧与失魂落魄‐‐帽『插』金花、身穿吉服的吴应熊走在灯影里,真像是一只鬼。
一只自己给自己送殡的鬼。
满洲婚礼是在夜里举行的,这也令他觉得屈辱,觉得逆天行事,觉得这婚姻的不合理、不光明、不遂心。
全城的百姓都废寝忘食地起来观礼,议论着这天下间第一个娶了满洲格格为妻的汉人额驸,比过年更热闹,更兴奋。
然而他却只是不耐烦,不住地对自己说,结婚的人不是我,只是一具没有人气的肉身。
我已经死了,从跪在丹陛下磕头谢恩承认了这桩婚事的那一刻便死了。
吃过了合卺酒,跳过了萨满舞,所有宾客散去时,已经是东方渐明。
吴应熊想,传说里的鬼这时候该回到他的坟墓了,然而我这死去的肉身却仍然不得自由,还得被送进油锅里煎。
他比木偶更像是木偶那样迟缓地走进新房,屈辱地跪着行问安礼,口称&ot;格格吉祥&ot;。
建宁蒙着盖头端坐在喜榻上,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他便只好跪着,等她开恩说&ot;起来吧&ot;。
他想,以后的日日月月,他都要这样地跪着做一个丈夫,给自己的妻子请安,行礼,谢恩,然后携手承欢‐‐他不如死了。
等了许久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样长,他的男儿自尊已经完全被磨尽了,才终于听到她细细地问:&ot;接下来该做什么呢?&ot;
他一惊,忽然明白了:教习嬷嬷失职,竟然没有人给她讲过新婚的规矩。
他好像第一次想起来,她不仅是格格,还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
十二岁!
她还是个孩子!
她说:&ot;你是不是应该抱我上床?&ot;她说得这么不确定,却又很自然,因为根本不明白&ot;上床&ot;的真正含义。
她的声音里只有好奇,没有羞涩。
因为她不懂得。
他被动地走过来,被动地抱住她,她的惊悸与柔弱唤起他心底的疼痛,仿佛一根极细的针不易察觉地在他心底最深处迅速地刺了下去。
疼,但是因为那疼痛发生得太快太剧烈,反而让人恍惚,以为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