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页(第1页)
骤然听了这话,摇光只觉得天地崩塌,四肢百骸都没了气力。
那股子热愈烧愈旺,原本莹润的一张脸都涨红了。
在她心里,太皇太后是玛玛的亲姊妹,是她在宫墙万仞下唯一的倚仗。
如今她也这样说了,她也认为舒宜里氏有罪,百身莫赎。
原来这一向的执拗真的是她的自欺欺人,没救了,阿玛额捏都没救了。
还是说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所眼见的样子?一向清正的阿玛在背地里竟做了那样多的见不得人的事?那什么才是真的?她有罪,舒宜里氏全部都有罪,她就是那个苟且偷生却不知天高地厚的罪人!
眼前发晕,身子也瘫软下来。
所有的坚持都只是一个笑话,所有的执念与坚信都在这一刻悉数化为灰烬,那她还有什么?她又是什么?她为着什么而活着?太皇太后定定地看着她,她蜷缩在栽绒地毯上,小小的,像一只猫儿似的。
原本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光芒与青春的色彩都没有了,只剩下灰飞烟灭的冷清与一片可怕的死寂。
她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与轻微的沙哑,像是在绝望边境苦苦挣扎无果的人,万念俱灰,直至末路穷途。
只听她轻轻地说:“是奴才错了。
奴才以下犯上,冲撞了主子爷、老主子。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不容诛,奴才错上加错,奴才百身莫赎……”
她恍惚地说着,渐渐地,竟然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嗡嗡念着的究竟是什么。
只知道把所有的错加在奴才二字后面就够了,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词语。
太皇太后望着她心疼,什么脸子也板不起来,一把将她护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
她浑身热滚滚的,扑簌簌地轻颤。
原本那样灵巧的一个人,如今什么也不会了,只知道一味地认错。
她原本不该是这样的,高门勋贵千娇万宠捧出来的掌上明珠,舒宜里氏最金贵的姑奶奶,原本应当有一段极其平顺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人为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都怪她,都怪她,她是把这丫头当作亲孙女来疼的,可是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却成了这个样子……一生刚强的老太太,亦忍不住滚下泪来。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极力安抚她的情绪,“好孩子,玛玛的好孩子。
你须记着,这不是家里了,这是皇宫里。
你是你们家人的指望!
如今我在一日,尚且还能护你一日,若是来日我不在了,谁来护着你呢?所以你须得自强,你要知道怎么才能在这里活着,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今我来思因着着实被风狠狠灌了,摇光刚被搀着回到榻榻,身上那起子热便愈发汹涌起来。
芳春站在边上,看着茶水上的蒲桃和烟锦忙前忙后照料她,掖着手低声道:“她这热来得急,只托给你们。
辛苦你们这一程子,来日她好了,也是你们的功德。”
蒲桃把摇光额上的手帕子换下来,交给烟锦湃在铜盆里,“姑姑这话可不是折煞我们了。
只是这位姐姐是怎么了?烧得这样厉害?眼下宫门下了钥了,不然该请个太医来看看,这么拖着,只怕是不好呢。”
芳春道:“多一人知道不如少一人知道的好。
老主子命你们好生照料,明儿一大早就请太医来。
明面上为了一个宫女破例,声张出去了,为她招来多少双眼睛盯着,又是何苦来?”
蒲桃烟锦听了老主子三个字,便知道是上面的旨意,再不敢多问。
肃了一礼道是,便坐在榻沿边守着。
芳春又站了会子,正准备走,不防听见摇光接连唤了几声“玛玛!
玛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