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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他的孩子吃,自己一口也不碰。
我要他一块吃。
他大声答应着,敷衍着,仍是一口也不碰。
我们等在煤渣铺的站台上,累了就蹲一会。
一盏日光灯是阴冷的蓝灰色,它是蝉声扎耳的闷热中惟一令你凉爽的东西。
火车快进站的时候,整个世界雪亮起来。
我看出他忽然抱一线希望。
我不知那希望是什么,但它明显是个希望。
希望是个被幸运和痛苦搁在半途的茫然表情。
他希望一列火车不停;那时代火车反正常常这么干。
他希望我能拽他一道走,走一站是一站。
他希望我把性子使到底:突然不走了。
他希望我最终把那句话说出口:贺叔叔,我和我父亲跟你,从此了结了。
我不知他希望什么。
可能仅仅希望我走向他怀抱让他抱一抱。
火车停了,一个人拿着手提喇叭大喊大叫:停车一分钟。
在一分钟的希望里,我走到离他只有一尺的地方,相互的汗气先一步进入了对方的生物感知。
他和她只有性别,没有其他。
没有背景,辈分。
她所希望的仅是一个动作。
动作成为一个记号。
一个惟一的物证。
女孩所有的需要都浓缩在这一个需要里。
他却没有动。
双臂充满抱她的感觉却乖在那儿。
我又看到他那奇异的纯洁在嘴角上、眼梢上。
我现在看着小站上的两个人,看憎恨怎样就飞快地变成了少女的初恋。
明白。
恨与爱是相互的假象。
我十八岁时和许多少女一样惯使自己的感情。
再不合理也听任它。
少女们心里暗暗崇拜和爱戴敌对部落的征服者。
正是敌不过他使她们着魔于他。